华星光电
奇点科技联合实验室,此刻的气氛比真空室里的绝对零度还要冰冷几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由臭氧和金属过热后混合而成的焦煳味,像是一场盛大的电子葬礼刚刚结束。地上,几块碎裂的水晶残片在无影灯的照射下,折射出垂死挣扎般的黯淡光芒。它们本应是“声波共振微雕技术”的心脏——声波刀头,但现在,它们只是一堆价值连城的工业垃圾。
孙立,这位国内半导体领域的泰山北斗,此刻的脸色比他脚边的碎水晶还要难看。他那双总是闪烁着睿智光芒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花白的头发似乎在一夜之间又多了几缕银霜。他死死地盯着全息屏幕上那一条刺眼的红色曲线,那条曲线代表着晶体结构在最后0.1秒的能量谐振中,因为无法承受微观层面的应力共振而瞬间崩溃。
“又失败了。”孙立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第十七次了。我们尝试了调整激光退火功率,优化了磁约束场的梯度,甚至把晶体生长环境的真空度提高到了理论极限……所有的参数,所有的科学方法,我们都试过了。”
他身旁,一位华星光电的老专家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眉心,镜片下的双眼充满了血丝和挫败感。他扶着价值数亿的晶体生长炉,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孙工,宫本先生的手稿我们已经逐字逐句地分析了上百遍,理论上是可行的。但从理论到现实,似乎……似乎缺少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催化剂’。”
就在这片凝固的绝望之中,实验室厚重的合金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个与这里严谨、肃穆的科研氛围格格不入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王牌,奇点科技新晋的“首席玄学顾问”。他今天没穿那身标志性的花衬衫,而是换上了一件不知从哪个剧组租来的、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脚上蹬着一双快要开胶的布鞋。他左手拎着一个油腻腻的纸袋,里面装着刚出锅的韭菜盒子,右手则煞有介事地端着一个从潘家园淘来的、包浆厚重的罗盘。
一股浓郁的韭菜混合着汗衫的味道,瞬间冲淡了实验室里原本的臭氧味,让几个年轻的研究员忍不住皱起了鼻子。
梁耀跟在他身后,脸上挂着一丝既无奈又带着点期待的复杂表情。他看了一眼陷入沉默的孙立,清了清嗓子:“孙工,各位专家,我把……呃,我们的首席玄学顾问,王顾问,请来给大家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玄学顾问?”孙立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死死地盯在王牌身上,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闯进手术室的神棍,“梁总,我们这里是投资超过两百亿的国家级重点实验室!不是天桥底下算命的摊子!”
他身后的几位老专家也纷纷投来鄙夷和愤怒的目光。这简直是对他们毕生信仰的科学精神的终极侮辱。
王牌却对这些杀人般的目光视若无睹。他自顾自地咬了一大口韭菜盒子,含糊不清地说道:“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嘛,这道理你们都不懂?”
他一边嚼着,一边端着罗盘在价值连城的设备之间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哎哟,不对,不对。你们这个布局,从科学上讲可能没问题,但从能量场学的角度看,简直是灾难!”
他走到那台刚刚“生产”出一堆废品的晶体生长炉前,伸出油腻腻的手指,在光洁如镜的金属外壳上敲了敲,发出一阵“当当”的声响。
“你们看,这台炉子,五行属金,性燥。你们却把它放在实验室的正南方‘离火位’,这不是火克金,天天跟它过不去吗?它能给你们长出好东西才怪了!”
“你!”一位脾气火爆的老专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牌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牌又走到一组用来维持磁约束场的超导磁体旁,罗盘上的指针一阵疯狂乱转。
“还有这个,你们管它叫什么来着?超导磁体是吧?这玩意儿,能量波动极其剧烈,是整个实验室的‘气眼’。你们居然把它们四个并排放在西边‘兑金位’,金气过旺,肃杀之气太重,充满了不和谐的量子干涉,别说长水晶了,我看再过几天,你们实验室里养的盆栽都得集体枯萎!”
孙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已经飙升到了一个危险的临界点。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梁耀,一字一顿地说道:“梁总,请你让他出去。否则,我们整个团队,集体辞职。”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梁耀的额头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这帮国宝级的科学家,每一个都是宁折不弯的脾气。但不知为何,他看着王牌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心里总有一丝莫名的期待。毕竟,这个男人总能创造出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奇迹。
他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宫本樱子。这位来自日岛的天才少女,此刻正用一种看史前生物的眼神打量着王牌。她的世界观,一个由无数公式和定律构建起来的、坚固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正在这个浑身韭菜味的“道士”面前,发出了“咔嚓咔嚓”的龟裂声。
“孙工,各位专家,请息怒。”梁耀硬着头皮走上前,挡在了王牌和科学家们中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我们已经失败了十七次了,不是吗?所有科学的路径我们都走到了尽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们这位‘玄学顾问’,用他的方法,死马当活马医一次呢?”
“梁总!”
“就一次。”梁耀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如果失败了,我亲自向各位道歉,并且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任何非科学的因素干扰实验室的运作。但如果……如果万一成功了呢?”
孙立和专家们沉默了。他们看着梁耀那张年轻却不容置疑的脸,又看了看地上那堆代表着他们十七次失败的水晶碎片。是啊,科学已经走投无路了。难道真的要抱着那些冰冷的公式,眼睁睁地看着项目停滞不前吗?
良久,孙立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疲惫地挥了挥手:“……随你吧。”
得到了“授权”的王牌,瞬间来了精神。他把剩下的半个韭菜盒子往嘴里一塞,拍了拍手上的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不知道从哪个旅游景点买来的桃木剑,挽了个剑花,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架势。
“全体都有!听我号令!”王牌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乾坤离坎,四象归位!那四个大磁铁,别放那儿了!按照我的罗盘指示,分别移到实验室的西北、西南、正南、正北四个方位!快!快!快!错过吉时,神仙难救!”
一群平均年龄超过六十岁、随便一个走出去都能让整个华夏科技界抖三抖的国宝级专家,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屈辱、荒诞和生无可恋。
最终,在梁耀恳求的目光和孙立“自暴自弃”的默许下,他们还是像提线木偶一样,开始听从一个“神棍”的指挥,小心翼翼地移动着那些重达数吨、价值连城的超导磁体。
整个下午,联合实验室里都上演着一幕堪称魔幻现实主义的戏剧。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道袍的“大师”,手持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指挥着一群白发苍苍的科学家调整设备的朝向,一会儿又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用朱砂笔在上面画着一些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最后“啪”的一声贴在了晶体生长炉的控制面板上。
“这叫‘量子谐振稳定符’,可以有效屏蔽宇宙背景辐射中的暗物质干扰,减少微观粒子在跃迁过程中的不确定性坍缩!”王牌对着一脸懵逼的宫本樱子,煞有介事地解释道。
宫本樱子张了张嘴,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她看着王牌,又看了看那些被黄符和罗盘包围的、代表着人类工业文明最高结晶的精密仪器,第一次对自己二十多年来所学的物理学和材料学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难道……难道我以前学的都是错的?
终于,在王牌的“玄学布局”下,所有的设备都按照“金木水火土”和“乾坤八卦”的方位重新排列。整个实验室看起来不再像个实验室,反而像个准备开坛做法的道场。
“吉时已到!”王牌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20块钱买的电子表,猛地一挥桃木剑,指向晶体生长炉,“开炉!炼丹……啊不,长水晶!”
操作员用颤抖的手,按下了启动按钮。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晶体生长炉的观察窗。
这一次,炉内没有再出现之前那种狂暴的能量波动。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五彩斑斓的、如同北极光般绚烂柔和的奇异光芒。那光芒流转不定,仿佛有生命一般,围绕着中心那颗小小的晶种,缓缓地盘旋、凝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全息屏幕上,那条代表着能量谐振的曲线,不再是之前那种心电图骤停般的红色直线,而是一条平滑得不可思议的、充满了韵律感的绿色波浪线。
“我的天……”一位年轻的研究员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所有的数据,都完美得像教科书里的理论模型。
当倒计时归零,炉内的光芒渐渐散去,一块足有拳头大小、通体剔透、完美无瑕,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菱形水晶,静静地悬浮在生长室的中央。
没有碎裂,没有瑕疵。
它就像一件来自神明的艺术品,散发着令人心醉的光晕。
孙立和老专家们第一时间冲到了检测设备前。当一份份堪称“神迹”的检测报告出现在屏幕上时,整个实验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晶体微观结构稳定性……100%。”
“能量谐振传导率……超过理论值上限3.7%。”
“内部应力……零。”
孙立拿着那份薄薄的报告单,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看着上面每一个都足以颠覆现有材料学理论的数据,感觉自己一辈子的科学信仰,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望向那个正心满意足地收起桃木剑和罗盘,顺手从兜里又掏出一个肉包子啃起来的王牌。
角落里,宫本樱子的小嘴微张着,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里,写满了震撼、迷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力量的敬畏。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
他所说的“玄学”,难道真的……是另一种形式的、超越了我们现有理解的……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