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雨夜的高架上。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与窗外的凄风冷雨形成两个世界。
林薇看着窗外不断向后掠过的模糊光晕,眼前却总是闪过周奕阳那张冻得发白、却强撑着笑容的脸。
还有那把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似乎生怕被雨水打湿的伞。
愚蠢。
彻头彻尾的愚蠢。
她在心里再次下了定论。这种纨绔子弟,一时兴起,追求女人的手段无非就是砸钱和这种自我感动的戏码,能坚持几天?
等他觉得无趣了,或者找到了新的目标,自然就会消失。
她不该为此浪费任何心神。
可是……如果他真的就一直那么傻站着呢?虽然已是春天,但这样的暴雨夜,气温很低。他那副单薄的样子,会不会生病?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摁了下去。
他生病与否,与她何干?是他自己选择要站在那里,后果自然由他自己承担。
她不是他的什么人,更没有义务去关心他。
然而,手指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拿起手机,拨通了乔欣的电话。
“薇总?”乔欣的声音带着一丝睡意,显然已经休息了。
林薇顿了顿,语气是一贯的公事公办,听不出任何情绪:“周奕阳可能还在公司楼下。”
乔欣的睡意瞬间吓跑了:“什么?他又来了?他想干嘛?需要我叫保安吗?”
“不用。”林薇打断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用平淡无波的语调说,“你……让值班的保安去看看,如果他还在,给他……冲一碗姜汤驱驱寒。就说……”
她停顿了一下,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是公司的例行人文关怀,避免有人在我们大楼前出事。”
电话那头的乔欣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和探究:“……好的,薇总。我马上安排。”
“嗯。”林薇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迅速挂断了电话。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她将之归结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万一周家少爷真在她公司门口冻出个好歹,周家那边难免又要生出事端。
对,只是为了避免麻烦。
她再次闭上眼,将那些杂乱的想法全部清空。
……
另一边,几乎快要冻僵的周奕阳,正准备心灰意冷地钻进车里,却被匆匆赶来的保安叫住了。
“周先生!请留步!”
周奕阳疑惑地回头,看到保安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
“这是……”保安按照乔欣的指示,尽量自然地说道,“呃……公司看到您好像淋了雨,这是……是公司提供的姜汤,驱驱寒,聊表心意。”
周奕阳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公司提供的?例行人文关怀?
骗鬼呢!他之前被保安“请”出去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人文关怀”?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几乎冻僵的大脑。
是林薇!
一定是她!
除了她,不会有别人!她看到了!她虽然表面上那么冷漠,但还是关心他的!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寒冷和失落,周奕阳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是落满了星辰。
他几乎是颤抖着接过那碗姜汤,仿佛接过什么稀世珍宝。
碗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一路暖到了心里,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谢谢!谢谢!”他语无伦次地对保安道谢,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傻乎乎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碗,也顾不上烫,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辛辣姜味混合着红糖的甜暖流涌入喉咙,烫得他龇牙咧嘴,心里却甜得像是要炸开。
她给的姜汤!是林薇给他的!
这一刻,所有的等待和狼狈,都变得无比值得。
他站在雨里,一边傻笑,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和希望。
而这一切,都被楼上并未真正离开、通过监控屏幕看着这一幕的乔欣,尽收眼底。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拿起手机给林薇发了条短信:
【姜汤已送到。周少……看起来很开心。】
短信发出,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乔欣看着屏幕上那个笑得像个孩子似的周奕阳,忍不住也笑了笑。
这个纨绔少爷,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或许,薇总那坚冰一样的心,也并非毫无融化的可能?
只是,前路漫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