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明将那几张从档案馆复制出来的、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有些模糊的钟楼壁画照片，一一铺在了安全屋那张破旧的木桌上。
昏黄的灯光，将壁画上那些神情或悲悯、或庄严的圣徒与天使，映照得光怪陆离，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楚夜明，你到底在干什么？”
苏曼丽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我们现在应该立刻转移！田中贤二很快就会发现他拿到的是假货，到时候，他会像疯狗一样，把整个上海翻过来找我们的！”
唐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为楚夜明换着手臂上的绷带，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同样充满了困惑。
在他们看来，楚夜明此刻的行为，无异于在浪费那宝贵的、用鲜血换来的逃生时间。
楚夜明没有理会他们的催促，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在那几张模糊的照片上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其中一幅占据了整面墙壁的、描绘着《最后的晚餐》的巨型壁画之上。
画面上，耶稣与十二门徒围坐在一张长桌前，每个人的神态都栩栩如生，充满了故事感。
楚夜明死死地盯着画中那几位使徒的脸。
他隐约地，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异样。
画中，那几位在《圣经》故事里，最终背叛了耶稣的使徒——犹大、彼得，他们的眼睛，与其他圣徒的眼睛，似乎在光泽度上，有着极其微弱的不同。
其他圣徒的眼睛，在历经了上百年的岁月侵蚀之后，依旧反射着一种属于油画颜料特有的、温润的光泽。
而那几个“背叛者”的眼睛，却显得异常的暗淡、干涩，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吸收了所有的光线。
是颜料不同？还是……
“照片的质量太差了。”苏曼丽也凑了过来，她皱着眉头，仔细地端详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仅凭肉眼，根本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不是一种特殊的颜料，还是单纯因为年代久远而造成的自然褪色。”
线索，似乎再一次中断了。
刚刚燃起的希望，仿佛又被一盆冰冷的凉水，当头浇下。
“不。”
楚夜明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自信。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我的眼睛，可以。”
“开启沙盘！”
瞬间，他的意识再次沉入了那片无垠的纯白空间。
这一次，他没有去回溯，也没有去推演。
他要做的，是解析！
【开启沙盘，进行图像高精度建模！】
他将那张模糊的、描绘着《最后的晚餐》的照片，作为一个最核心的母本，狠狠地注入了推演模型之中！
沙盘那堪称恐怖的算力，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运转了起来！
它自动地，补全着照片上所有因为模糊而缺失的像素细节。
它精准地，还原着壁画上每一道龟裂的纹路，每一处颜料的堆叠。
一座由无数蓝色数据流构成的、与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甚至比现实更加清晰的三维立体壁画模型，在他的脑海中，拔地而起！
【建模完毕！】
【开启全光谱扫描分析！】
【扫描目标：建模图像中，人物‘犹大’、‘彼得’、‘多马’，眼部区域所使用的颜料！】
一道道代表着不同波长光线的、无形的虚拟射线，精准地，扫过那三位特定使徒的眼珠！
海量的数据，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了沙盘的运算核心！
【正在进行物质成分解析……】
【解析中……】
【解析完毕！】
沙盘的中央，再次亮起了一道金色的、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逻辑之光！
【分析结果：目标区域颜料中，检测到一种极其罕见的、名为‘月见草’的植物性化合物！】
【该化合物，具有独特的感光特性！在常规光线下，其呈现为无色透明状态，且不反射任何光线。但在波长为365纳米的特定紫外线的照射下，将会产生微弱的、可持续三分钟的荧光反应！】
就是它！
楚夜明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才是“铁匠”同志留下的、真正的后手！
他用一种超越了这个时代想象的、堪称“黑科技”的化学手段，将那最关键的线索，隐藏在了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的地方！
楚夜明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立刻在沙盘中，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模拟开启波长为365纳米的紫外线光源，照射虚拟壁画目标区域！】
瞬间，在纯白色的沙盘空间里，一道虚拟的、散发着幽紫色光芒的紫外线光柱，精准地，照射在了那三位“背叛者”的眼珠之上！
奇迹，发生了！
那三双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竟是在紫外线的照射下，如同被注入了灵魂一般，缓缓地，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由无数个微小的数字和符号组成的幽蓝色微光！
它们像三颗在黑暗中缓缓亮起的、充满了神秘与智慧的星辰！
楚夜明立刻将那些转瞬即逝的数字与符号，以一种远超人类极限的速度，牢牢地，烙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随即，他以最快的速度，对这些内容，进行了最基础的密码学破译！
一组。
两组。
三组。
三组由经纬度构成的、无比精确的地理坐标，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明白了！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铁匠”同志那匪夷所思的、堪称艺术的布局！
真正的“钥匙”，并非一个实体！
它不是一本密码本，也不是一张纸条！
它就是情报本身！
是被“铁匠”同志用一种神乎其技的手段，拆分开来，分别藏匿在了三个最不可能、也最安全的地方！
现实世界，楚夜明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困惑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洞悉了一切的、绝对的自信！
他没有理会苏曼丽和唐楼那惊疑不定的眼神，径直走到墙边，从挂在墙上的、一件破旧的大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张早已被揉得有些发皱的上海市区地图。
他将地图，重重地，铺在了桌上。
坐标已经到手，但这三组神秘的数字，究竟指向何方？
楚夜明拿出那支在钟楼里缴获的派克钢笔，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准备开始标记这三个足以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最终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