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涟衣感受到道具生效后，这才仰起脸，秀眉微蹙，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王爷，说起调查……妾身昨夜，忽然想起一些零碎旧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周慕瑾低头看着她，眼神温和，不知为何，此刻他心中对她充满了信任，觉得她即将说出的话必然重要。
“妾身在七王府时，曾偶然听一位从北疆伤退回来的老仆提起过几句闲话。他说北疆军中……有时并非表面那般简单。尤其是一些牵扯到贵人利益的旧案，总有蛛丝马迹可循。他当时喝多了，含糊提到过一个名字，似乎是……王胥？说此人原是军中医官，医术不错，却在王爷您出事不久后，就匆匆辞官，不知所踪了，据说是回了老家隐居。”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周慕瑾的反应。只见他目光专注，听得十分认真，眼中没有丝毫对她信息来源的怀疑，只有对“王胥”这个名字的思索。
章涟衣心中稍定，继续道：“还有……那老仆似乎还唏嘘过，说当年照料您战马的那位亲兵，家里好像……并非全无音讯。他的老母和幼妹，似乎被人暗中送到了北疆某个偏僻小镇安置，像是……被控制了。”
这信息更为敏感，但周慕瑾听后，只是眼神骤然锐利，追问道：“可知是哪个小镇？”
“具体地名，老仆未曾明言。”章涟衣摇摇头，适时露出惋惜之色，随即又像想起什么，“啊，还有一事，更为蹊跷。那老仆说，他曾与九王爷府上一名侍卫的胞弟有过一面之缘，那人曾醉酒后痛哭，说他兄长……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后来被寻了由头处置了。他兄长似乎……曾参与过北疆的某些隐秘行动，并留下了一些东西，被他偷偷藏了起来。”
若是平常，周慕瑾必定会详细追问细节，甚至怀疑章涟衣的信息来源，但此刻在深信不疑体验卡的作用下，周慕瑾的思绪完全被这些线索本身所吸引，自动为这些信息的来源补足了合理性。
总之，涟衣不会骗他，她提供的线索必然有其依据。
他眼神越来越亮，将这些碎片信息在脑中串联：“王胥……亲兵家人……侍卫胞弟及其藏匿之物……如此看来，并非全无线索！只是这些人与事都远在北疆，且被刻意掩盖，若无明确方向，确实如同大海捞针。”
他看向章涟衣的目光充满了赞赏与庆幸：“涟衣，你提供的这些信息至关重要，若非你心细如发，记住了这些陈年琐语，本王几乎要放弃这条线了。”
章涟衣心中有了计谋，“王爷，昨日婚礼上，我那赵舅舅虽略显局促，但妾身观他为人还算机敏可靠。他常年行商，往来南北，对北疆一带也算熟悉。正巧，他过些时日便要组织一支商队前往北疆贩运皮货。”
周慕瑾垂眸看她，眼中带着探究：“你的意思是？”
“可否请王爷暗中派两名得力可靠的侍卫，扮作商队护卫，随赵舅舅一同前往北疆。明面上是护卫商队安全，实则是暗中保护并协助赵舅舅，依妾身所知的一些线索，去寻访当年的知情人。”
“赵舅舅是生意人，身份低微，不易引人注意，由他出面打听接触，比王爷直接派人调查更为隐蔽。有王府侍卫在旁，既能保证他的安全，也能确保调查方向无误，必要时可动用武力或特殊手段。所需打点的银钱，妾身可让赵舅舅先行垫付，事后王府加倍补偿于他。若能找到人证或物证……”
周慕瑾之前并非没想过暗中调查，但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契机和隐蔽的切入点。
章涟衣的这个提议，利用商人身份做掩护，确实巧妙。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散落在枕上的青丝：“你那位赵舅舅……可靠吗？此事关系重大，若走漏风声……”
“王爷放心。”章涟衣语气笃定，“赵舅舅虽是小商人，却最是懂得审时度势。他如今已知妾身在王府地位稳固，王爷又亲自敬酒予他体面，他心中对王爷与妾身只有感激。况且，此事若成，对他而言亦是天大的功劳和倚仗。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周慕瑾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他发现自己这个王妃，总能在他陷入困局时带来意想不到的破局之法。
“好！”他不再犹豫，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就依王妃之计。本王会让冷湛亲自挑选两名暗卫随商队出发，一应事宜，由你亲自交代赵舅舅，务必谨慎。”
“妾身明白。”章涟衣唇角弯起，靠回他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知道铲除周慕宸的第一步，已经稳稳迈出。
得了周慕瑾的首肯，章涟衣行事便有了底气。
她并未急于召见赵舅舅，而是先让心腹丫鬟递了话，只说王妃念及舅舅远来辛苦，又感念婚礼当日他辛苦撑持场面，特请过府一叙，另有要事相托。
赵舅舅接到传话，受宠若惊之余，也带着几分商贾特有的精明与忐忑。
章涟衣早已端坐厅中主位，今日她未着王妃正装，只穿了一身湖蓝色的常服，发髻简约，簪着两支玉簪，气度沉静雍容，与昨日新娘的明艳判若两人，却更添几分威仪。
“草民赵永贵，叩见王妃娘娘。”赵舅舅一进门，便欲行大礼。
“舅舅不必多礼，快请起。”章涟衣声赶忙示意侍女看座奉茶，“昨日辛苦舅舅了。”
“不敢不敢，能为王妃娘娘略尽绵力，是草民的福分。”赵永贵半个屁股挨着凳子，腰背挺得笔直，神情拘谨。
章涟衣挥退了左右侍从，花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她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并未急着开口。
寂静让赵永贵愈发紧张，额头微微见汗。
他深知，这位外甥女早已今非昔比，不仅是九王妃，更是在七王府那等龙潭虎穴中走过一遭，又能在暴戾的九王爷身边站稳脚跟，甚至生下世子，让王爷为其补行盛大婚礼的人物，她今日单独召见绝不只是为了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