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礼台上，原本嘈杂的惊呼与议论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高踞主位的皇帝，还是下方席位的宗室勋贵、文武大臣，亦或是观礼台上的女眷们，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场中央那个挺拔冷峻的身影上。
随即四周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贵妃娘娘原本端庄持重的面容上瞬间褪去了血色，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先看向了皇帝，眼神中充满了后怕，随即又猛地转向场下的七王爷周慕宸。
几位年长的宗室王妃、郡王妃，更是惊得用扇子或绣帕掩住了嘴，眼中满是骇然。
一位老王妃甚至失态地低呼出声：“难道是……这、这怎么可能！”
她旁边的一位夫人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慎言，但自己脸上的惊惶却同样掩饰不住。
一些心思敏锐的命妇低声交谈起来：
“九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北疆……不就是九王爷中毒坠马那回？”
“难道不是意外？是有人……”
“看七王爷那脸色……我的老天，若真是……这可是弑杀兄弟的大罪啊！”
“难怪九王爷蛰伏三年，一康复就……原来如此！”
原本因为秋狩而显得轻松热烈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和紧张。
而处于风暴边缘的章涟衣，依旧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放在腹部的双手微微交握，显示出她内心的并不平静。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视线——惊疑、同情、探究，甚至还有来自贵妃方向的审视。
皇帝脸色一沉，“九弟，此话当真？可有证据？”
“证据？”周慕瑾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脸色微变的周慕宸身上，“冷湛！”
“属下在！”冷湛上前，手中托着一枚不起眼的小石子。
周慕宸强自镇定：“区区一枚石子，能说明什么？或许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失手……”
“失手？”周慕瑾步步紧逼，“七哥，你就如此迫不及待，想再看一次臣弟坠马重伤，甚至一命呜呼吗？三年前在北疆，是否也是你用类似的手段，在我的战马饲料中下毒，再让人用淬了蚀骨蔓的暗器伤我？”
“周慕瑾！你血口喷人！”周慕宸勃然变色，厉声喝道。
“血口喷人？”
周慕瑾猛地从怀中掏出王胥提供的毒方残页和密信抄本，以及阿吉带来的那个木匣，高高举起。
“皇兄！这便是证据！当年军医王胥可作证，他受太医院密令隐瞒蚀骨蔓之毒！这匣中之物，更是记录了七王爷心腹如何指使人对臣弟战马下毒、传递毒药的铁证！人证物证俱在！请皇兄为臣弟做主！”
王胥和阿吉也被冷湛安排的人适时带到了场中，跪地陈述。
人证物证面前，周慕宸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他指着周慕瑾，嘴唇哆嗦着：“你……你陷害我！皇兄，这是陷害！”
章涟衣在观礼台上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她悄悄兑换了“群体情绪引导”道具，作用范围是那些中立和倾向于同情周慕瑾的宗室大臣，强化他们对周慕宸罪行的厌恶与对周慕瑾遭遇的同情。
「功德点-150。剩余功德点：2100点。」
效果立竿见影，场中议论纷纷，看向周慕宸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皇帝周慕祁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没想到周慕瑾竟然掌握了如此确凿的证据，更在秋狩大典上直接发难，将皇室丑闻摊开在天下人面前。
他心中对周慕瑾的忌惮达到了顶点，但此刻众目睽睽，证据确凿，他若再偏袒周慕宸，必将尽失人心。
一番权衡利弊后，皇帝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厉声道：“七弟！你……你竟做出如此残害兄弟、人神共愤之事！朕……朕真是看错你了！来人！剥去周慕宸亲王冠带，押回宗人府，严加看管，听候发落！”
当侍卫上前押解时，周慕宸猛地挣脱束缚，扑跪在地嘶声呐喊：“皇兄！臣弟冤枉！您深知内情，为何不替臣弟做主！”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御座上的皇帝。
周围顿时一片死寂，百官纷纷低头不敢作声。
周慕宸突然发出一阵凄厉大笑：“好个兄友弟恭！当年北疆军报往来，太医院调度，哪一桩不是要经……”
“住口！”皇帝厉声打断，面色铁青，“七弟失心疯了，还不快带下去！”
侍卫慌忙上前堵住他的嘴，周慕宸在被拖走时仍死死瞪着皇帝，喉间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一场精心策划的秋狩，以七王爷周慕宸的彻底倒台告终。
周慕瑾站在原地，看着周慕宸被押送走的背影，积压了三年的郁气终于长长吐出。
他转过身，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找到了观礼台上那个一直注视着他的身影。
章涟衣对他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腹部，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她心中也清楚，扳倒了周慕宸，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
皇帝那深邃难测的目光始终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未来的路仍需步步为营。
夜色深沉，皇家仪仗在官道上蜿蜒前行。
皇帝专属的马车内，贵妃亲手为斜倚在软榻上的皇帝周慕祁斟了一杯安神茶，“陛下，今日围场之事……九王爷他，这是在逼宫啊。”
皇帝接过茶盏，却没有喝，眼神幽暗如深潭，哪里还有半分在人前的痛心疾首？
他冷哼一声：“他当然是在逼宫。当年北疆之事，朕虽未明言，但也算是默许，以他的聪明岂会猜不到？他选择在秋狩大典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发难，就是算准了朕为了皇室颜面、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不得不牺牲老七！”
周慕瑾这一手，不仅撕开了周慕宸的罪行，更是将他这个皇帝的默许也摊开了一角，逼得他不得不壮士断腕。
贵妃依偎过去，柔荑轻轻为他按揉着太阳穴，语气带着一丝精明：“臣妾当时心都快跳出来了……九王爷如今羽翼已丰，又有章氏那样一个心思玲珑的王妃在侧，连那般奇毒都能解开……他今日敢如此对待七弟，来日……臣妾只怕他恃功而骄，尾大不掉，对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