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泽:人在家中坐,活从天上来,可真是孝弟啊!
姜予棠看着院门口那辆堆满木箱的推车,又看了看怀清和齐禹匆匆离去的背影,一时瞠目结舌。
她身边的侍女刚把最后一只箱子搬进屋,见主子这副模样,忍不住小声道:“二爷二夫人这是……把家底都搬来了?”
姜予棠回过神,指尖点了点那堆箱子,哭笑不得。
这对夫妻,偷懒竟偷得如此正大光明,丢下满车账册说走就走,连句囫囵话都没留全。
她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吩咐:“把账册搬到里间书案上吧。”
侍女应着,又忍不住嘀咕:“二夫人也真是,哪有把账目往旁人院里一丢就不管的……”
“罢了。”姜予棠淡淡道,眼底却浮出一丝笑意,“她本就不是耐得住性子算这些的人,二弟又纵着她。左右我也惯了,慢慢理便是。”
话虽如此,指尖拂过箱盖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这往后,怕是更清闲不了了。
姜予棠转头看向一旁的齐泽,挑眉笑道:“还有世子呢,怕什么?”
齐泽正伸手想去翻箱盖,闻言抬眼看向她,无奈地摇摇头:“夫人,你看看你自己说的什么话。”他指尖点了点那堆半人高的箱子,“这哪是‘怕不怕’的事?分明是又添了一堆活计。”
姜予棠弯唇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是户部左侍郎,我管了这些年中馈,还怕这点账目不成?再说了,总不能真让怀清那丫头对着这些数字愁白头吧?”
齐泽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无奈也化作了纵容:“罢了,你说了算。只是往后,怕是连你那点绣花儿的功夫都要被占去了。”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姜予棠转身往内间走,声音轻快,“先把账册理出来再说——对了,让厨房多炖一盅甜汤,待会儿给怀清那边也送些去,省得她心里过意不去。”
那对“无良夫妻”丢开账册后,竟是半分愧疚也无。
两人并肩往回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怀清正兴冲冲地跟齐禹商量:“晚上吃点什么好?”
连日暑气渐消,胃口也跟着活络起来,肚里的馋虫早被勾得蠢蠢欲动。
怀清眼睛一转,拍手道:“不如吃火锅?热热闹闹的,正好解解馋!”
齐禹无奈地看她一眼:“前几日你还说吃火锅满头大汗,黏糊糊的难受。”
“此一时彼一时嘛!”怀清摆了摆手,笑得狡黠,“就当蒸桑拿排排湿气了。再说了,往后都不用对着那些账册,难道不该好好庆祝一下?”
齐禹被她逗笑:“既是庆祝,只咱们俩吃未免冷清,不如开个小宴席,请些相熟的人来热闹热闹?”
“好主意!”怀清立刻点头,兴致更高了,“就这么办!”
两人说风就是雨,转身便吩咐下去。一时间,府里上下忙得脚不沾地:管事娘子领着人往各家送请柬,厨房的师傅们忙着清点食材,连采买的小厮都被支使着跑遍了京城,务求把新鲜的牛羊肉、时鲜菜蔬、上好的酱料都备得齐全。
夕阳落尽时,府里已飘出淡淡的肉香与酒香,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倒真有了几分过节般的喜庆。
“今日是什么日子,这般热闹?”灌英刚进院,就被满院的烟火气和笑语声裹住,笑着问道。
“好日子。”齐禹眼尾扫过身旁正忙着给炭炉添火的怀清,眼底漾着笑意,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一个小巧的玻璃壶,给齐泽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些深褐色的液体,“大哥尝尝这个。”
齐泽正想问这是什么新奇玩意儿,见齐禹朝他递了个眼色,那眼神里带着点促狭的恳求,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入口先是微甜,紧接着一股清爽的气劲儿直冲天灵盖,带着点说不出的醇厚,竟比寻常酒水更爽口。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把杯子又往齐禹面前递了递:“再来点。”
怀清在一旁看得直乐,悄悄凑到齐禹耳边:“你这‘可乐’果然厉害,把大哥都勾住了。”
齐泽这才留意到,满桌酒水琳琅满目,竟唯独齐禹手边那壶是这稀罕物,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二弟竟藏了这般好东西!
齐禹笑着又给他添了半杯,语气带着几分得意:“特意留着给大哥尝鲜的,旁人可没这待遇。”
说话间,眼角余光瞥见怀清在一旁偷偷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他怎会不知,怀清是摸准了大哥嗜甜的性子,才想出这法子——先用这新奇的“可乐”勾着,往后再想请大哥搭把手,自然容易些。
“你不觉得,今日的齐大哥有点怪?”童锦清扶着腰慢慢坐下,轻声问怀清。
她如今胎像已稳,满了三个月,才得了姜毅允准出来赴宴。
“有吗?”怀清眨了眨眼,故作不知地笑了笑。
童锦清瞥了眼正捧着那杯“可乐”细细品味的齐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
桌上的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鲜香扑鼻,她便不再多琢磨,转而拿起公筷夹了片嫩牛肉。
如今入了秋,家里早已撤了各处的冰盆,连她院里也不例外。
并非苛刻,实在是孕妇最忌寒凉,姜毅日日念叨着怕她着凉。
可孕妇本就怕热,没了冰块镇着,胃口总差些。
偏今日这宴开在临水的轩榭里,四周悄悄置了冰鉴,凉气丝丝缕缕漫开来,驱散了秋老虎的余威。
加上她素来爱吃的火锅正煮得热闹,热辣鲜香勾着食欲,倒比往日多了几分胃口。
“怀淑妹妹,尝尝这个,刚涮好的虾滑,嫩得很。”灌朗说着,麻利地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放进怀淑碗里,眼神里满是温和。
怀淑笑眯眯地应着,叉起虾滑咬了一小口,眼睛弯成了月牙,吃得格外开心:“多谢灌朗哥哥,真好吃!”
一旁的怀谦看在眼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他却莫名觉得有点不舒服,像心里落了根小刺,微微扎着。
自己的妹妹被旁人这般殷勤对待,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齐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这光景,倒像极了当初自己追怀清时,怀谦那副处处提防的模样。
他呷了口酒,没打算点破。
有些滋味,总得自己尝过才明白。
当年他这个“大女婿”受过的“历练”,哪能让怀谦这个“小女婿”轻轻松松躲过去?
左右热闹,便让这小子也好好体会体会吧。
齐禹想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转头给怀清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百叶,权当没看见怀谦那略显紧绷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