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飞机在首都机场平稳着陆,古力加那提拉马不停蹄的带着妹妹来到昌平区的天通苑。
那提拉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行李箱拖进来,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声音带着歉疚:“对不起啦,妹妹。”她叹了口气,“爸后续的治疗还得花钱,给你报那个星干线艺考培训学校,学费也不便宜。还得留出你以后上大学的生活费……姐算来算去,只能先暂时委屈你住在这儿了。等以后姐赚了大钱,一定给你换个大房子!”
那扎连忙摇头,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安抚的笑容,主动走过去挽住姐姐的胳膊:“没关系,姐!真的!能有个落脚的地方,我已经很知足啦!这里挺好的,干净又安静,适合我安心备考。家里的事已经让你够操心的了,你别总惦记我。”
那提拉看着妹妹懂事的模样,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涩,她伸手揉了揉那扎柔软的发顶:“傻丫头,你能管好你自己,就是给姐省最大的心了!我也就在这儿陪你几天,安顿好你就得回去照顾爸了。以后啊,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北漂’一族喽!”她顿了顿,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用手肘碰了碰妹妹,“哎,说起来,咱们姐妹俩现在可都在北平地界上了,是不是……得找个机会,请你那位‘墨染哥哥’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啊?人家可是救了咱爸的命,还赞助了你这位未来之星的启动资金呢!”
“啊?”那扎的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熟透的番茄,眼神瞬间飘忽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呐,“这…这不太好吧……太突然了……多冒昧啊……”
“哦?觉得不好啊?”那提拉故意拉长了声音,作势转身,“那行吧,那就算喽!就当姐没说过。”
“别!姐!我不是那个意思!”那扎一急,也顾不得害羞了,连忙拉住姐姐的衣袖,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是说……就是……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不能显得太刻意,好像……好像我对他别有所图似的……”越说声音越小,脑袋都快埋到胸口去了。
那提拉看着妹妹这副欲盖弥彰的小模样,终于憋不住笑出声,伸出食指用力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个小丫头片子,跟我还装什么装?你本来就对他‘别有所图’!你那点小心思,全都写脸上了,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那扎:“……” 彻底宕机,只剩下头顶冒热气的份儿。
学校里,墨染正在学校上课,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发来短信。墨染没有理会,直到下课,才去查看。
许久不见的刘慈信居然这个时候发短信给墨染邀请他见面,说是有要事相商。于是墨染约他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见面。
当墨染推开包间门时,几乎没敢认坐在里面的人。在他印象里,刘慈信虽然不算特别讲究,但至少是整洁得体的。而此刻眼前的这个男人,头发像是刚被十级台风光顾过,凌乱地支棱着;眼睛里布满红血丝,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下巴上胡子拉碴,显然已经好几天没刮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又强撑着一股劲儿。
一见到墨染,刘慈信像是看到了救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快步迎上来,双手紧紧握住墨染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墨总!您来了!太好了!快请坐,快请坐!”
“刘老师,您别急,坐下慢慢说。”墨染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引着他重新落座,“看您这状态,是出什么大事了?”
服务员开始上菜,一道道家常小炒摆上桌面,香气四溢,却丝毫没能缓解包间里凝重的气氛。墨染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刘慈信的目光数次欲言又止地瞟向他,拿着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吃到一半,墨染实在忍不住了,放下筷子,目光沉静地看向对面坐立不安的作家:“刘老师,这里没外人。到底什么事,您就直说吧!能帮上忙的,我绝不推辞。”
刘慈信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也放下了筷子,脸上露出极其尴尬和难堪的神色,嘴唇嗫嚅了几下,才艰难地开口:“墨总……其实,这件事本不该来麻烦您的……但我……我实在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我……我能抽根烟吗?”
“没事,你抽吧。”
香烟被点燃,刘慈信猛嘬一口才缓缓开口:“我们《科幻世界》杂志社换了一个新社长叫李昶,本来人员更迭,我是无权置喙的,但是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家伙完全是个门外汉,一上台就要大肆削减经费,本来咱们杂志的经费就不多,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居然说让中文编辑写小说,让译文编辑翻译,让美术编辑画图。但凡智力正常的人都不可能说出这话来。
可是这家伙是上头派来的,我们拿他没办法。我这次来北平想找韩总帮忙,可是去了几次,韩总都不见我,我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的。”
墨染眉头一皱,韩叔如果几次不见刘慈信绝对是有自己的考量在里面。
“这样,你先别急,我去找韩叔探探风,等有了结果再来找你。”
次日,墨染去到韩山品办公室,进门直接开门见山:“叔,刘慈信来找你,你干嘛不见他?”
“唉,见了也没用,何必呢。”
“叔,这事您都没办法吗?”
“小子,你不在这体制内打滚,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关系有多复杂。”韩山平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却透着无奈,“《科幻世界》杂志社,那是正儿八经的官方单位。人家新社长刚上台,屁股还没坐热呢,我一个外人,凭什么去指手画脚,干涉别人单位的内政?我要是强行插手,用什么理由?说我看不惯新社长?那成什么了?以权谋私?仗势欺人?这帽子扣下来,谁接得住?到时候多少人等着看笑话,甚至落井下石?”
“可是……就一个小杂志社的社长调动,有这么困难吗?”墨染还是有些不甘心。
“铁饭碗,铁饭碗,为什么叫铁饭碗?”韩山平抬眼看他,目光里带着阅历沉淀下的通透和一丝嘲讽,“体制内的人事变动,哪有那么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足够分量、能拿到台面上说的理由,想动一个刚刚任命的社长?难如登天。”
“可是刘慈信这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要不是真的忍无可忍,他不会只身前来那么低声下气的求我。”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顺心的事啊,有时候这种无可奈何才是人生常态。”
墨染抿了一口面前的茶水:“叔,刘慈信帮我做过编剧,也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我很欣赏他。而且设身处地的替他想想,要常年在这样一个人手下工作,实在是太憋屈了。
如果不能通过官方渠道,悄无声息的解决这件事的话,我只能通过舆论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以此来给上面施压。”
韩山品看了一眼墨染:“小子,你要明白,无论结局怎么样,你这肯定是步险棋呀,你肯定会得罪不少人的。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别冲动。”
“放心吧,叔。我不是个莽夫。”
离开韩山平的办公室,墨染一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连回到杨蜜家吃晚饭时,都还在脑子里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性,眉头不自觉地拧着。
餐桌上,杨蜜难得没跟他抢盘子里最后一块红烧肉,反而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忍不住伸出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边:“喂!回神了!干嘛呢?吃饭跟吃蜡似的。魂让哪个小妖精勾走了?”
墨染回过神,叹了口气,夹起那块杨蜜“施舍”给他的红烧肉,却没往嘴里送,而是看着杨蜜,忽然问道:“蜜蜜,问你个事儿。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你有个朋友。他单位的领导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不干人事,光会折腾人,抠门抠到姥姥家,眼看就要把一个好端端的摊子给整黄了。你会怎么帮你朋友?”
杨蜜想都没想,咬着一根青菜含糊道:“这还不简单?劝他辞职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现在干啥不能混口饭吃?非搁那破地方受那窝囊气?”
“唉,要能这么简单就好了。”墨染摇头,“我那朋友是那单位的核心骨干,而且那单位……承载了不少人的心血和梦想,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哪能说扔就扔,说走就走?”
“你这朋友谁啊?说得这么义薄云天的。”杨蜜好奇地眨眨眼。
墨染也没瞒她,便把刘慈信来找他,以及韩山平的顾虑和盘托出。
杨蜜听完,歪着脑袋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这事吧,其实不能怪韩叔。换我坐在他那位置上,我也不会轻易见刘慈信。韩叔要是动用关系把一个刚上任的官方杂志社长搞掉,这操作太显眼了,容易授人以柄,得不偿失。”
“那你说,还有什么好办法?”墨染把问题抛给她。
“杂志社的核心是编辑以及作家,要不我们拉着他们重起炉灶怎么样?”
“《科幻世界》已经是国内最好的科幻杂志了,但也是勉强活着的境遇,所以这只能当做最后一招,万不得已再用。”
“唔......那咱们就狠一点,那王八蛋社长不是喜欢乱来吗,咱们想办法收集他乱来的证据,等证据够了就在网上曝光他。只要他名声臭了,我觉得上面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是不是有些下作了?”
“这下作什么呀,咱们又不是捏造证据,这是合理的运用媒体来为自己的合法权益发声,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都可以拿去评选感动华夏十大人物了。”
“嘿嘿,咱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杨蜜小脸一红:“爸妈还在这,你瞎说什么呢!”
“你这提议跟我的想法简直一模一样,咱们真是心有灵犀。”
“这只能说明你跟本小姐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变聪明了!”
“......”
你等着,晚上非让你求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