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
石室内,一片死寂,只有那七八具尸傀胸口镶嵌的绿色碎片,发出幽幽的光芒,映照着它们青灰干瘪、毫无生气的脸庞。它们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盯”着门口的不速之客,手中那些锈迹斑斑的工具——药杵、铜铲、刻刀,微微抬起,姿态从之前的茫然无序,瞬间变得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敌意。
“我的亲娘姥爷……”金万贯两腿发软,要不是靠着萧断岳壮硕的身躯,几乎要瘫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这他娘的是啥玩意儿啊?”
“尸傀……竟然真的存在……”陆知简脸色煞白,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强自镇定地分析,“看它们的服饰和所在环境,应该是当年在此炼丹的方士或工匠,死后被用秘法炼制成了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用来守护丹室或者进行某些重复性的劳作。”
他话音刚落,离门口最近的那具尸傀,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它镶嵌着绿色碎片的胸口光芒骤然亮了一丝,僵硬的右腿猛地向前迈出一步!
“嘎吱——”
那一步踏在铺满灰尘和碎渣的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仿佛是收到了进攻的指令,其余尸傀也同时动了起来!它们动作虽然僵硬迟缓,但步伐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从不同方向朝着门口围拢过来!手中那些原本用于炼丹的工具,此刻在幽绿光芒的映照下,闪烁着不祥的寒光。
“退!退出这个平台!”丁逍遥当机立断,厉声喝道。
这平台狭窄,背靠岩壁,若是被这些不知疼痛、不畏生死的尸傀堵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慌忙向后退却,重新踏上来时的那段陡峭石阶。然而,尸傀的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要快!它们似乎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迈着僵直却稳定的步伐,紧追不舍!
“砰!”
一声闷响,萧断岳反应极快,回身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军工铲,狠狠劈在最先追来的那具持铲尸傀的肩颈处!这一铲足以劈断碗口粗的树干,然而砸在尸傀身上,却发出如同击中败革的沉闷声响!那尸傀只是身形晃了晃,肩膀上腐朽的衣物碎裂,露出下面青灰色、毫无弹性的皮肤,甚至连个明显的伤口都没有!它手中的铜铲依旧不管不顾地朝着萧断岳捅来!
萧断岳瞳孔一缩,侧身避开,军工铲顺势下压,格开铜铲,火星四溅!
“他娘的!这东西硬得邪门!”萧断岳感到虎口发麻,心下骇然。
“它们不是活物!不怕寻常打击!”丁逍遥一边护着其他人后撤,一边冷静观察,“攻击它们关节或者头部!或者……打碎它们胸口那发光的玩意儿!”
他话音未落,另一具手持药杵的尸傀已经逼近,那沉重的石制药杵带着恶风,直砸丁逍遥面门!丁逍遥不退反进,身体如同鬼魅般一侧,避开药杵,戴着麂皮手套的“鬼手”闪电般探出,不是硬撼,而是五指如钩,精准地扣住了尸傀持杵的手腕关节,猛地一拧一错!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起!那尸傀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石制药杵“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然而,那尸傀仿佛毫无知觉,另一只空着的手依旧五指箕张,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抓向丁逍遥的咽喉!它胸口的绿光急促闪烁,似乎被激怒了。
丁逍遥眉头微皱,矮身躲过这一抓,同时另一只手并指如刀,狠狠戳向尸傀的咽喉!又是一声闷响,尸傀的脖子向后仰去,但依旧没有倒下,只是动作变得更加狂乱。
“关节效果不大!”丁逍遥迅速判断,“攻击那发光体!”
此时,众人已经被逼退到了石阶中段,背靠着湿滑的岩壁,形势岌岌可危。尸傀们不知恐惧,步步紧逼,它们手中的工具虽然锈蚀,但挥舞起来力量奇大,挨上一下绝对骨断筋折。
玄尘子一直静立后方,此刻眼见情况危急,他忽然拂尘一摆,从怀中取出三枚古旧的铜钱,口中念念有词,指尖在铜钱上快速划过。随即,他手腕一抖,三枚铜钱如同三道金色流光,精准地射向三具冲在最前面的尸傀胸口!
“叮!叮!叮!”
三声轻响,铜钱击中尸傀胸口那绿色碎片,竟然爆起三团微弱的火花!那三具尸傀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胸口绿光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动作也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有用!”陆知简惊喜道。
丁逍遥抓住机会,身形如电,避开一具尸傀的扑击,军工铲的铲刃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劈在一具被铜钱击中的尸傀胸口!
“铛!”
一声脆响,那绿色的碎片竟异常坚硬,军工铲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白痕!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那尸傀踉跄后退,胸口绿光黯淡了不少。
“不行!太硬了!普通力道打不碎!”丁逍遥迅速后撤,脸色凝重。
尸傀们经过短暂的迟滞,再次围拢上来,它们的数量占据绝对优势,将狭窄的石阶堵得水泄不通。幽绿的光芒连成一片,将众人惊恐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金万贯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嘴里胡乱念叨着各种神佛的名号。萧断岳和丁逍遥挡在最前面,奋力抵挡,但尸傀不知疲倦,不怕伤痛,他们的体力却在快速消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躲在最后方的林闻枢,目光死死盯着那些尸傀胸口闪烁的绿光,以及它们僵硬的动作节奏,突然开口,声音急促:
“丁爷!萧爷!它们的动作有规律!听我指挥!左三,退半步!正前,矮身!”
丁逍遥和萧断岳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同伴的信任,几乎是下意识地照做!
萧断岳向左横移三步,刚好避开一记横扫的铜铲;丁逍遥猛地矮身,一柄生锈的刻刀擦着他的头皮掠过!
“右二,铲击其膝!正前,攻其持械手肘!”
萧断岳军工铲顺势下劈,狠狠砸在右侧一具尸傀的膝关节侧面!那尸傀腿一软,跪倒在地。丁逍遥则如法炮制,再次用分筋错骨的手法,扣住正面尸傀的手肘,猛地发力!
“咔嚓!”
又一声脆响,那尸傀的手臂无力垂下。
林闻枢的语速越来越快,如同一个精准的战场指挥,利用他超凡的听力和洞察力,捕捉着尸傀动作间那微不可察的破绽和节奏,引导着丁、萧二人进行最有效的闪避和反击!
一时间,两人在林闻枢的指挥下,竟在狭窄的石阶上顶住了尸傀的围攻,虽然无法将其摧毁,却也不再像刚才那样险象环生。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陆知简焦急地喊道,“我们耗不过它们!”
丁逍遥格开一具尸傀的攻击,目光急速扫过战场,突然,他看到了那具被萧断岳击碎膝关节、跪倒在地的尸傀,它胸口的绿色碎片,因为姿势的改变,暴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角度。
“老萧!把它打翻!脸朝上!”丁逍遥大喝一声。
萧断岳会意,怒吼一声,军工铲不再劈砍,而是当作杠杆,猛地插入那跪地尸傀的身下,全力一撬!
那尸傀重心不稳,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
就在它倒地的一瞬间,丁逍遥动了!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前冲,不是用铲,而是抬起了右脚,用坚硬的军靴鞋跟,对准那尸傀胸口绿色碎片与身体连接处那看似最脆弱的边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跺了下去!
“噗嗤!”
一声不同于之前金属交击的、仿佛某种东西碎裂的闷响传来!
那尸傀胸口绿光猛地爆闪一下,随即如同烧尽的炭火般迅速黯淡、熄灭!那具尸傀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量,猛地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原本僵硬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松垮,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腐臭气味。
成功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攻击它们胸口发光体的边缘连接处!”丁逍遥喘着气,大声提醒。
找到了方法,战局瞬间扭转。在林闻枢的精准指挥和丁、萧二人的默契配合下,剩余的尸傀被逐一放倒,胸口的绿色碎片被精准摧毁。
当最后一具尸傀胸口的绿光熄灭,瘫倒在地时,狭窄的石阶上已经一片狼藉,弥漫着浓烈的腐臭和金属锈蚀的怪味。众人筋疲力尽地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衣衫,与冰冷的岩壁接触,带来一阵阵寒颤。
手电光扫过那些不再动弹的尸骸,最后落回那间依旧散发着幽绿光芒的丹室。
危机暂时解除,但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这些两千年前的尸傀,仅仅是最外围的守护吗?这座深藏山腹的隐宫,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如此诡异可怖的秘密?而那枚将他们引入此地的玄鸟令牌,它的真正用途,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