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皇后又吐出一口血来，她熟练的擦擦嘴，本来挺直的后背佝偻下来，整个人趴在榻上。
“娘娘，您没事吧？”
入夏看皇后这样，就知道娘娘又犯病了。
章太医给皇后瞧过病，心脉受损，常年郁结于心，心病已成，无药可医。
皇后也知道自己的身子要不成了，好在皇上几乎不来，甄嬛没几个月就要生了，总能挺到那个时候。
入夏心疼皇后，“娘娘，奴婢去请贤妃娘娘过来吧，总是这样瞒着，也不是个事。”
皇后摆摆手，“把安嫔特制的息肌丸拿来，最后的这段时间，本宫也想变得好看一点。”
入夏含泪取来，用温水融化，皇后闭上眼睛一饮而尽。面容可憎的老妇死去，不会让人留恋，只有容貌美丽的女子逝去，才会让人惋惜。
“蒋正怎么说？”
“蒋太医说让您放心，后续的事情，有他在。”
皇后虚弱的点点头，自这天起，坤宁宫就免了后妃的请安，只有宜修时不时来看姐姐。
虽然知道皇后身体违和，但看她的样子还好，宜修心里犯嘀咕，到底没发现什么。
甄嬛越接近生产，皇后越缠绵病榻，后宫的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
就连甄嬛也感觉不安，按理皇后卧床，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自己怀着双胎本就危险，总觉得皇后在憋着大招。
瓜熟总有蒂落的时候，甄嬛再次生产，可谓是险象环生。
肚子中的孩子迟迟不下来，疼得她死去活来，哪怕这样，甄嬛也知道皇上就在外间坐着。
后宫中，好几年未曾听见幼儿哭声，她的双胎，对皇上至关重要。
宜修没有陪着，皇后病重，她最近一个月都在坤宁宫里守着。
端妃和敬妃都在，两人面上焦急，心里倒是平静。有这么多太医守着，必不会有事的。
崔槿汐从里间出来，跪在皇上面前，“皇上，娘娘让奴婢给您带话，说到必要时刻，一定要舍母留子。”
“娘娘说，子嗣为重。”
皇上在此刻什么心情，端妃和敬妃看得真真，那是真的上头了。
“去，告诉嬛儿，朕让她好好活着，朕不能没有她。”
敬妃敛目，不发一言，皇上爱重熹妃，怕是忘了皇后如今都起不了身了。
早年情深一人，不过是个笑话。
“娘娘，用力啊，马上就能看到小阿哥的头了。”
“哇，哇。”
接着两声啼哭，两个孩子顺利生了下来。
皇上坐在床边，只觉得喜气洋洋，嬛儿为他生了一儿一女，真是好兆头。
崔槿汐向来会把握机会，她刚刚跪下，想说出那番龙凤胎利江山的话，就被急匆匆进来报信的太监打断了。
皇上十分不悦，大喜的日子，那太监一脸的哭相。
苏培盛眼看皇上就要赏赐熹妃娘娘，却被一个狗奴才坏了事，就想上前呵斥，那个太监用哭音喊道，“皇上，皇后娘娘要不行了。”
什么？
苏培盛心中惊诧，狗奴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熹妃娘娘生子的时候来，明显是来填晦气的。
“瞎说什么，还不把他拖出去。”
皇上也觉得这个太监晦气，明明龙凤呈祥，偏偏来添堵。
那个太监被人架着胳膊，一边哭一边喊，“皇上，求您去看看皇后娘娘，奴才没有骗你，皇后娘娘真的要不行了。”
苏培盛手比嘴快，上前一个嘴巴，直把那个太监打偏了头。
“竟敢诅咒皇后娘娘，快点拉下去。”
皇上本来高兴的脸，也蒙上一层阴霾，甄嬛心中也不痛快，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善解人意的劝皇上去坤宁宫，可她不愿意。
现在是皇上对她愧疚最深的时候，生胧月时她在赌气，全然没有把握机会。
崔槿汐已经跪在地上，气氛被打破，话还是要说的。
皇上听到龙凤胎利江山虽然高兴，但明显兴致不高，甄嬛看了出来，刚想说点什么，又有人闯了进来。
是坤宫太监总管李德寿。
“皇上，皇后娘娘病重了，现在太医用虎狼之药吊着，求您去看看皇后娘娘。”
李德寿来了，就说明刚才那个太监没有撒谎。
皇上猛地站起，因为起的太猛，人还摇晃了几下，吓得苏培盛连忙上来搀扶。
“快，去坤宁宫。”
留下一地说完吉祥话，还没得到赏钱的奴才。
崔槿汐挥退他们，心中不安，娘娘生完龙凤胎乃是大吉，皇后怎么偏生今天病重了？
以前只知道生病，不知道如此之重。
她不敢吐出心中忧虑，还得宽慰甄嬛，“娘娘，您先休息，万事有皇上呢。”
甄嬛本来就是强打精神，她不觉得皇后病重，没准是想把皇上拉到坤宁宫的借口。
但她实在太累，困倦得闭上双眼。
皇上本来心慌的厉害，可越到坤宁宫，心中反生出几分怒意来。
皇后是后宫之主，怎么也用如此手段争宠了？
可他刚下轿辇，就听到了低低的哭泣声，六七个年轻的贵人、常在，在殿门外小声哭泣。
坤宁宫里太监宫女乱成一团，人人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五阿哥双目赤红的从里面出来，看见皇上来了，扑通一下跪倒，抬头恳求道，“皇阿玛，您进去看看额娘吧，额娘，她要不行了。”
皇上的心猛然沉底，他快步走进室内，一屋子的人都望过来，浓烈的苦药味直冲皇上的鼻腔，所有人的哀戚的表情压的皇上喘不上气。
跪在床边喂药的宜修站了起来，说话都费劲，嗓子哑的厉害，“姐姐，皇上来了。”
宜修闪开身去，柔则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皇上脸上，似乎这些年的光阴都虚度了，当年以惊鸿舞名动京城的女子，正在生命的尽头与皇上回望。
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皇上握住发妻的骨瘦如柴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柔则人很精神，好像也一夜回春。
皇上才惊觉，宠爱那么多的女子，每一个都像她。
“四郎，柔则不能陪伴你了。”
“臣妾走了后，请皇上立一个可心人儿为皇后，有她悉心照顾皇上，臣妾也就放心了。”
柔则说话断断续续，哪怕到了这个时刻，皇上依然问出了那句，“你想让宜修当继后吗？”
来了，临到死前一刻，皇上依然在试探自己。
柔则目光缱绻，“不，她不够好。”
“臣妾看皇上爱重熹妃，她又生了龙凤双胎，请立她为继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