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竖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载着苏黎陆承爵的车从荣盛华府出发了。
身后,陈伯和张嫂站在荣盛华府的门口冲他们挥手,不经意间又红了眼眶。
另一边,还有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双手环胸,倚墙而站,眸光深邃的看着车辆远去的方向。
男人穿着纯白的衬衫,打着浅灰色的条纹领带,黑色的长裤包裹住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外面罩了一件纯白的白大褂,整个人又禁欲又性感。
站在墙角的男人连长相也令人怦然心动,奶奶灰的头发在晨光中蓬松而有光泽,冷白的肤色令女人也又爱又嫉妒,薄唇的唇色泽绯红,鼻梁高挺,剑眉轻佻,狭长的丹凤眼微敛,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看起来衣冠楚楚,就像是个包裹在白大褂下面的斯文败类一般。
但实际上,他整个人的气质却非常的干净,像极了夏日晨间的阳光般温暖,若是久了也能晒伤人。
这个人就是苏黎的四哥,被称作天才医生的顾亦然。
他接到苏黎的电话连夜赶来北城,但还是晚了一步。
陈伯一转身就看见了男人,愣了好几愣之后,才诧异道:“亦然少爷?”
顾亦然点头,缓缓朝他走来,打招呼般喊了一声,“陈伯。”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有跟大小姐打个招呼?她就刚走。”陈伯说。
“昨天下午到的北城,我不方便露面。”顾亦然道,再次抬眸看向苏黎车队离开的方向,问道:“跟黎黎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叫陆承爵?”
他刚才离得远,看的不是很真切,只是隐约觉得很眼熟。
陈伯颔首,“是啊,大小姐这次就是要跟他回帝都。”
顾亦然的眸光深了深,眸底有一抹暗光划过,低喃了一句,“挺好的。”
陈伯叹了一口气,“我不求大小姐给先生报仇什么的,只希望她回帝都之后,一切都平平安安的。”
说着随即又看向顾亦然,“大小姐说此去危险,不想将顾家牵扯进来,但她初去乍到,在帝都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放心,你们可都得注意点,不能让大小姐被人欺负了!”
闻言,顾亦然轻笑着摇摇头,嘴上答应着好,实际上心里却在暗衬,这丫头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了,难道被人欺负了?
她可是遗传了他们顾家睚眦必报的优点的!
不过,他对于苏黎要去帝都的事情一点也不惊讶和紧张,像是早已料定了一般。
顾亦然收回视线,轻声道:“苏叔叔葬在哪里?我想祭奠一下他。”
陈伯摆手,“先生的遗愿,火葬后骨灰就撒进大海里了,大小姐也说不立碑墓,牌位就存放在荣盛华府,亦然少爷去上柱香就好了。”
说完便领着顾亦然上楼了。
顾亦然点了三支香,认认真真地祭拜了。
起身的刹那,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牌位,英俊的脸上满是忏悔,哑声道:“苏叔叔,对不起。”
陈伯在一旁又抹了眼泪,道:“没什么对不起他的,为大小姐挡枪,他是心甘情愿的。”
顾亦然垂眸,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嗯,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却握的很紧。
“对了,大小姐临走前交给我一个纸箱子,让我寄给你的母亲,既然你来了,那就你顺带捎回去吧。”
“好。”
顾亦然从陈伯那里取来纸箱子,没有停留,直接回去了。
在飞机起飞之前,顾亦然在一个名为‘爱黎黎小分队’的群聊里发了一条消息。
顾亦然:我在北城,黎黎被一个臭男人拐跑了。
顾仇轩:谁?
沈清秋:名字?
封裕景:靠,哪个渣男?
顾亦然:陆承爵。
顾仇轩:oK
封裕景:马上回国。
封裕景:草!我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亦然:陆承爵预计明天早上到帝都,什么计划?
顾仇轩:【刀】
沈清秋:【麻袋】
封裕景:【黑人抬棺】
顾亦然:收到。
……
在苏黎启程回帝都的路上,一辆黑色的大众停在帝都北国的墓园里。
这是二十年前苏哲炸死的时候,为了迷惑别人的视线,沈嘉人给苏哲建的衣冠冢。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就真的成了一个想念的地方。
车门打开,下来一对年逾半百的夫妻,哪怕经历了时间的洗礼,依旧能窥见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来人正是顾北城和沈嘉人。
而沈嘉人怀抱着一束白玫瑰。
径直走向苏苏的墓碑,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年轻优雅的男人,带着点痞帅。
沈嘉人将玫瑰花放在苏苏的墓前,沙哑哽咽地说:“对不起啊苏苏,我连你的葬礼都不敢来参加,这些年,为了苒苒,辛苦你了。”
她跟苏苏青梅竹马,十六岁的一场误会,却让两人决裂,遇见了苏黎的父亲顾北城,纠缠一生。
“你走慢点,奈何桥前等等我,别喝忘川水,下辈子,我还做你的青梅,这次,我一定答应做你的妻子。”
沈嘉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脸上露出暖暖的笑意,仿若又回到了六十多年前那段青葱的岁月,帝都两大家族,苏家和沈家同时出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娃娃,订了姻亲。
两个小孩子从小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很好。
然而后来,沈家变动,沈嘉人母亲突然离世,不久后沈嘉人的父亲就又续弦娶妻,还领回来一个跟沈嘉人年纪差不多的女孩。
他们的到来,则是沈嘉人一生悲惨命运的开端……
身后,顾北城一直陪着她,饱经风霜的眼睛里一片哀伤。
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情敌,他们针锋相对过,互相残杀过,也相互扶持过。
他为了自己的女儿顾苒苒,将地下皇城的势力转移到小小的北城,护她二十年安稳。
望着墓碑上的男人,骄傲了一世的顾北城屈膝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声音同样沙哑,“谢谢。”
往事如烟,被山顶的冷风吹散了。
顾北城和沈嘉人两个人相拥着在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夕阳的余晖散尽,天色变暗,才相互搀扶着离开。
身后,那束白玫瑰迎风而动,墓碑上,是苏哲雅痞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