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岸边,风雪肆虐。
风雪越刮越猛,雪粒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孔闻謤等人头上、肩上。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便被堆成了“雪人儿”。
东厂番役踩着积雪上前,粗粝的手按住他们的后颈。
“噗通”几声,几人被按得双膝砸在冻硬的雪地上,骨头都快磕裂了。
单薄的儒衫早被风雪打透,寒风往骨头缝里钻,冻得他们浑身发抖,牙齿“咯咯”打颤。
“费大人!”孔闻謤冻得嘴唇发紫,却还梗着脖子摆架子。
“我们是朝廷举人,是圣人后裔!”
“怎能如此折辱?传出去不怕天下士子寒心?”
费瀚冷笑一声,抬脚重重踩在他的后背上。
“咔嚓”一声,孔闻謤的脸被按进雪堆,口鼻塞满雪沫,呛得直咳嗽。
“圣人后裔?”费瀚的声音裹着风雪,冷得刺骨。
“皇爷说了,诋毁君王、非议新政的,就是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没资格谈身份!”
远处的纤夫们裹紧破单衣,远远围观。
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举子们跪在雪地里像狗一样,眼神里满是复杂。
有解气,更有对皇权的敬畏。
一个老纤夫往冻裂的手心里哈着气,低声对身边人说:“前几日他们还搂着美人喝酒,看我们拉纤慢了就打。”
他瞥了眼雪地里的孔闻謤,嘴角勾起一抹解气的笑。
“现在终于遭报应了!”
孔闻謤耳朵尖,隐约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
可后颈被番役死死按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雪沫子往嘴里灌。
黄道周、湛嘉晟等人早没了往日的清高,缩着脖子弓着背,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只求快点结束这场屈辱。
“都给我老实点!”费瀚抽出腰间佩刀,刀鞘砸在孔闻謤背上。
“皇爷有旨,让你们在这雪地里好好反省!”
他顿了顿,字字狠戾。
“等会儿,就宣判你们的死罪!”
“死罪”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在几人头顶。
孔闻謤浑身一僵,雪沫子呛进肺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几句私下议论,皇帝真敢杀他?
半个时辰后,风雪稍减,天边透出一丝惨白。
费瀚走到众人面前,展开明黄圣旨,鎏金的字在雪地里闪着冷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他的声音洪亮,震得雪粉从枝头掉落。
“孔闻謤、黄道周、湛嘉晟等举子,身受国恩,不思报效!”
“私下诋毁君王、非议新政,妄图动摇国本,罪大恶极!”
“判 —— 斩立决!以儆效尤!钦此!”
“不可能!这是矫诏!”孔闻謤猛地挣脱番役的手,疯了似的嘶吼。
“我是衍圣公后人!陛下怎会杀我?”
“一定是你伪造圣旨!我要面见陛下!”
“伪造圣旨?”费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了拍手。
“带上来!”
人群分开一条道,一个穿青布家仆服饰的青年走了出来。
眉眼清秀,正是孔闻謤最信任的家仆锄药,本名李桂。
“小主人,别再挣扎了。”李桂面无表情,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
“你私下说的‘流民皆该饿死’‘新政亡国’,还有和黄道周等人密谋联络东林党反对陛下的密信。”
他举起那些纸,声音洪亮得让所有人都听见。
“我都一一记录下来,交给了东厂!这些都是铁证,你抵赖不掉!”
孔闻謤看着李桂,眼睛瞪得通红,血丝爬满眼白。
“你……你竟然是东厂的卧底?”
“我待你不薄,给你衣穿给你饭吃,你为何要背叛我?”
“待我不薄?”李桂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去年冬天,你让我父亲当纤夫拉你的画舫!”
他指着运河冰面,声音里满是恨意。
“他累得倒在冰上,你连一口热水都不给,眼睁睁看着他冻死!”
“我求你给口薄棺,你说‘流民的命贱,扔去乱葬岗就行’——这叫待我不薄?”
李桂转向围观的纤夫,高声道:“陛下推行新政,让我们流民有饭吃、有活干、有棉袄穿!”
他指着孔闻謤。
“而你们这些举子,只知享乐,欺压百姓!这样的主人,背叛了又如何?”
黄道周等人彻底瘫了。
湛嘉晟坐在雪地里,双手插进积雪,喃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费瀚上前一步,绣春刀出鞘半寸,寒光映着雪色。
“还有什么话说?受死吧!”
“慢着!”孔闻謤嘶吼着扑上前,却被番役一脚踹翻。
“我是举人!有功名在身!朝廷有律法!要三法司会审!”
“律法?”费瀚哈哈大笑,笑声在风雪中回荡。
“在陛下的皇权面前,你们的功名、律法,都是狗屁!”
“皇爷特批!对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无需会审,当场格杀!”
“动手!”
东厂番役们立刻拔出绣春刀,刀光如雪,朝着孔闻謤等人砍去。
“朱由校!你不得好死!”孔闻謤临死前发出凄厉的嘶吼,声音穿透风雪。
回应他的,只有刀刃划破皮肉的“噗嗤”声。
鲜血溅在洁白的雪地上,像一朵朵妖异的红梅,刚绽放就被飘落的大雪覆盖。
黄道周、湛嘉晟等人也没能幸免,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眼睛瞪得溜圆,满是不甘。
费瀚看着地上渐渐冰冷的尸体,冷冷下令。
“把他们的人头割下来!”
“悬挂在运河两岸的了望塔顶,让所有百姓都看看 —— 非议新政、诋毁君王的下场!”
京城乾清宫,暖阁里炭火正旺,却驱不散朱由校周身的寒意。
魏忠贤捧着李桂提供的密信,躬身汇报。
“皇爷,孔闻謤等人已被当场斩首,人头悬挂示众。”
“运河两岸的百姓都拍手称快,说皇爷为民除害!”
顿了顿,又道:“李桂立了大功,要不要赏赐他?”
朱由校翻看着密信,指尖划过“联络东林党”几个字,眼神冰冷。
“赏赐自然要给。”
“封他为锦衣卫百户,负责监视江南士绅的动向,重点盯紧东林党余孽。”
魏忠贤连忙应下:“奴婢遵旨!这就去传旨!”
“慢着。”朱由校将密信扔在案上,墨汁溅出,染黑了“衍圣公后人”几个字。
“孔闻謤是衍圣公后人,却如此不识好歹。”
“看来曲阜孔府,也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魏忠贤心里一凛,躬身问:“皇爷的意思是?”
“孔府是天下士绅的‘老祖宗’,却纵容族人诋毁新政、欺压百姓。”朱由校的声音裹着寒意。
“若不加以约束,必成大患。”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漫天飞雪。
“传朕旨意!让东厂珰头亲自带队,严密监视曲阜孔府!”
“他们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吃了几顿饭、见了什么人,都要一一上报!”
魏忠贤脸色微变:“皇爷,孔府毕竟是圣人府邸,这般监视,会不会……”
“会不会引来非议?”朱由校冷笑一声。
“朕连他的族人都斩了,还怕非议?”
“若孔府有任何不老实的举动 —— 比如联络东林党、包庇乱臣贼子,立即禀报!”
“到时候,朕要亲自去曲阜,收拾他们!”
“奴婢遵旨!”魏忠贤不敢再劝,连忙躬身应下,转身匆匆去传令。
朱由校看着窗外的风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清理几个举子,只是开胃小菜。
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皇权至高无上 —— 无论是圣人后裔,还是东林党魁,敢挡新政的路,都只有死路一条。
曲阜孔府,大成殿内烛火摇曳。
衍圣公孔胤植捧着一封密信,手指颤抖,信纸边缘被捏得发皱。
信上是京城传来的消息:孔闻謤雪夜被斩,人头悬于运河示众,东厂已派人监视孔府。
“老爷,怎么办?”老管家跪在地上,声音发颤。
“东厂的人已经到了曲阜城外,咱们……”
孔胤植猛地将密信扔在烛火中,信纸瞬间燃烧起来,映红了他惨白的脸。
他看着跳动的火苗,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窗外的风雪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鬼哭。
殿内的烛火突然“噼啪”一声炸响,火星落在地上,烫穿了一块青砖。
孔府会乖乖听话吗?
他们会不会暗中联络江南士绅,结成同盟反抗皇权?
东林党余孽会不会借着孔府的名头,策划更大的反扑?
风雪中的曲阜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而京城的那道目光,正死死盯着这里。
一场席卷天下士绅的风暴,已在圣人府邸的烛火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