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欢呼并未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与沉重的静默。南极冰原上,硝烟与虚空能量残留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冻结的金属残骸与掠食者冰冷的尸体散布四处,构成一幅残酷的画卷。天空中的“归墟之痕”依旧静静悬挂,提醒着所有人,危机远未结束。
林弈落地时,身形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强行定义规则,逆向“逆咒”攻击,几乎掏空了他对“存在”之力的储备,更严重的是对心神的损耗。那种与世界之间的“疏离感”此刻变得尤为强烈,周围士兵们劫后余生的欢呼与泪水,落在他感知中,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色彩暗澹,声音遥远。他需要集中意志,才能理解这些情绪的含义。
“林先生!”秦风快步上前,眼中带着关切与未散的震撼。他身后,苏晚晴也跑了过来,她看着林弈苍白的面孔和那双似乎更加深邃、也更加冰冷的眼眸,到嘴边的话哽住了,只剩下满眼的担忧。
“我没事。”林弈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战场,最后落在那些瘫痪的掠食者残骸上,“清理战场,收集所有残骸,尤其是核心部件。魏教授,这方面需要你全力投入。”
“明白!”魏教授立刻应下,眼神中闪烁着研究者的狂热与责任。这些放逐者的科技,既是威胁,也可能是地球快速提升的钥匙。
“另外,”林弈抬头,望向深空,“全球监测网络不能松懈。戈尔败退,但未死。放逐者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顿了顿,“‘摇篮’的波动和那个坐标,恐怕已经引起了更多存在的注意。”
他感受到,在最后逆转攻击的那一刻,似乎有几道极其隐晦、却无比强大的意念,从宇宙的深处扫过这片星域。那感觉,与哨兵734的秩序冰冷和戈尔的混乱贪婪都不同,更加浩瀚,更加……古老。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官激动地跑来,手里拿着一份刚解译出的文件。
“林先生!秦指挥!我们……我们破译了部分来自‘黑星号’在交战最后时刻,向外发送的紧急通讯碎片!”
【…遭遇…未知规则级抵抗…‘逆咒’阵列被毁…目标‘守护者’…力量层级远超预估…疑似触及‘本源’…】
【…‘摇篮’已激活…波动特征已记录…坐标…(数据损坏)…已发送至‘破碎星环’…】
【…请求…支援…‘遗产’价值…需‘领主’级…介入…】
通讯碎片到此为止,但信息量惊人!
“破碎星环”?这似乎是放逐者的一个据点或势力范围。而“领主”级,显然是比戈尔更高级别的存在。最令人不安的是,坐标信息可能已经被发出!
“我们必须尽快搞清楚那个坐标指向哪里!”秦风语气急促。
苏晚晴却若有所思:“林弈,刚才地球深处传来的波动,称你为‘守护者’,并且提到了‘遗产’第一序列封印部分解锁。这会不会……与你有关?不仅仅是位置,可能……你就是钥匙的一部分?”
林弈沉默了片刻。他内视自身,灵枢核心的光芒有些暗澹,但在其最深处,似乎多了一点之前未曾留意过的、极其微小却无比复杂的印记,正随着地球的脉动微微共鸣。是因为自己动用本源力量对抗“虚无”,才激活了这“摇篮协议”吗?
“或许。”他最终答道,没有否认。“当务之急,是恢复,并找到坐标所指。”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场战斗的收获与代价,更需要理解自身与这所谓“遗产”的真正联系。
***
接下来的日子,全球进入了紧张的战备与科研攻坚阶段。
南极观测站进行了大规模扩建,正式更名为“地球联合前沿防御与研究院”(EUdFRI),由秦风担任总指挥,魏教授负责科技研发,苏晚晴则凭借其敏锐的洞察力和与林弈的默契,负责信息整合与战略分析。各国真正放下了隔阂,技术和资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共享整合。
林弈在静室中闭关。他并非单纯恢复力量,更重要的是梳理与“定义”之阵的共鸣,尝试理解那来自地球深处的古老波动。他发现,自己与星球的连接变得更加紧密,那种“疏离感”在与星球意志(如果存在的话)沟通时,反而会减弱。仿佛他的超脱,是针对个体情感的,而对于脚下这颗孕育了无数生命的星球整体的“存在”,他的守护之心愈发坚定。
与此同时,对掠食者残骸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结合哨兵734数据库中的零星信息,研究院成功逆向工程出一种小型化的“秩序屏障发生器”,虽然功率远不如观测站的大型装置,但足以保护重要的军事设施和科研单位免受低强度虚空能量的侵蚀。
更重要的是,从“逆咒”阵列的碎片中,魏教授团队提取出了一种奇特的、处于“存在”与“非存在”临界状态的晶体——“虚空尘晶”。这种晶体极不稳定,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并且对“归墟之痕”的波动有特殊的感应。
“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它,”苏晚晴在一个高层会议上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不是用来攻击,而是用来……导航?既然放逐者能利用虚空科技追踪和攻击,我们是否也能利用这种对‘虚无’的感应,来定位那个‘坐标’,或者……探测‘归墟之痕’的深层结构?”
这个想法极具风险,但也充满了诱惑。
就在地球文明舔舐伤口、奋力攀登科技树时,在遥远得超乎想象的星域……
一片由无数破碎星球和扭曲空间构成的奇异区域——“破碎星环”深处,一座由暗物质和小行星熔铸而成的狰狞宫殿内。
王座之上,一个笼罩在扭曲光影中的庞大存在,缓缓睁开了祂的“眼睛”。那并非生物的眼睛,而是两个不断生灭的微型黑洞。
祂的面前,悬浮着戈尔传来的残缺信息流,以及那股来自“摇篮”的、独特的波动记录。
【本源规则……守护者……遗产……】一个低沉的声音直接在空间中震荡,并非通过空气传播。【戈尔这个废物,倒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
【一个能够伤及‘逆咒’的土着‘守护者’……值得本领主亲自去看一看。传令,准备‘冥渊号’。目标,坐标K-77,‘边缘孤岛’——蓝星。】
风暴,正在更遥远的地方酝酿。而地球获得的喘息时间,正在飞速流逝。
林弈在静室中若有所感,缓缓睁开眼,望向东方的夜空。那里,一颗原本黯淡的星星,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在都市的光污染中。
但他知道,那不是错觉。
某种东西,已经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