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默的提醒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让莱恩彻底清醒。被动等待和单纯的警惕远远不够,他们必须主动为即将可能到来的风暴做好准备。与艾伦、莉莉以及得知情况后主动要求加入的维克多商议后,四人决定利用学院提供给优秀学生或特定课题组的“战术模拟场”进行团队磨合。
模拟场位于奥术学院地下深处,是一个由古代遗迹改造而成的巨大空间。内部环境可以通过复杂的幻象法阵和实体魔法构造,模拟出丛林、荒漠、城市废墟乃至简单的位面裂隙等多种地形。虽然不及灰岩界前线那般真实残酷,但足以进行高强度的战术演练,并且拥有完善的安全措施,能将模拟伤害控制在皮肉之痛的程度,不会造成真正的生命危险。
第一次踏入这片空旷而充满魔法回响的空间时,四人都显得有些沉默。穹顶高远,投下模拟的、略显苍白的天光,脚下是坚硬的、铭刻着能量导流回路的黑色石板。空气中弥漫着奥术能量特有的臭氧味,以及一种大战前的肃穆。
“好了,别愣着了。”莱恩打破沉默,他的声音在广阔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单薄,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们从最基础的阵型配合开始。艾伦,你依旧是我们的盾。”
艾伦重重地敲了一下手中的包钢圆盾,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放心吧!谁想动你们,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莉莉,你的位置在我和艾伦侧后方,注意观察全局,用你的法术进行干扰、迟滞,或者关键时刻的防护。”莱恩看向莉莉。莉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手中紧握着一根朴素但打磨光滑的橡木法杖,这是她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战斗而特意准备的。
“维克多,”莱恩最后看向一身利落战斗法师打扮的维克多,“远程火力压制和区域控制交给你了。注意法术范围的把控,不要影响到艾伦的前线。”
维克多优雅地行了一个法师礼,嘴角带着一丝自信的弧度:“乐意效劳。海森伯格家的法术,从不误伤友军。”
第一次配合,堪称混乱。
当模拟场四周的符文亮起,十几具由土元素和奥术能量构成的、动作略显僵硬的石像傀儡从地面升起,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他们冲来时,问题立刻暴露无遗。
艾伦怒吼一声,战气勃发,顶着盾牌就冲了上去,试图将所有傀儡挡在安全距离外。但他冲得太猛,几乎脱离了阵型。
“艾伦!后退三步!守住左翼缺口!”莱恩急忙喊道,同时双手快速在空中虚划,试图在艾伦突前的位置布置一个【缓速符文】。但他对快速施放临时符文还不够熟练,符文能量结构不稳定,效果大打折扣,只让最前面的两具石像动作慢了半拍。
莉莉试图施展【藤蔓缠绕】限制右侧的傀儡,但法术范围估算失误,蔓延的魔法藤蔓差点绊倒了正在调整位置的艾伦。
“莉莉!范围收束!三点钟方向,集中!”维克多冷静的声音响起,同时他法杖挥动,一枚炽热的火球精准地掠过艾伦的头顶,砸在右侧傀儡最密集的区域,剧烈的爆炸和气浪将三四具傀儡掀翻,暂时缓解了右翼的压力,但也让艾伦被冲击波推得一个踉跄。
“维克多!控制威力!我差点被你烤熟!”艾伦不满地吼道,盾牌上还沾着几点火星。
“抱歉,计算稍有偏差。”维克多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歉意,但下一次施法时,火球的爆炸范围明显得到了控制。
莱恩额头见汗,他一边要维持一个覆盖莉莉和自己的小型【法师护甲】,一边要寻找机会布置符文陷阱,还要分心指挥协调,感觉精神力消耗巨大。中阶法师的魔力储备虽然比初阶雄厚许多,但如此高强度的多线程操作,依旧让他感到吃力。
一具石像傀儡突破了艾伦有些散乱的防线,沉重的石拳朝着正在吟唱下一个法术的莉莉砸去。
“莉莉小心!”艾伦目眦欲裂,想要回援却被另外两具傀儡缠住。
千钧一发之际,莱恩放弃了正在构建的一个攻击符文,精神力强行转向,一道并不算强韧但足够及时的【推力屏障】出现在莉莉身前。石拳砸在屏障上,屏障剧烈波动后破碎,莉莉被残余的力道推得向后跌倒,法术也被打断,但避免了直接伤害。
艾伦怒吼一声,战气爆发,硬生生撞开身边的傀儡,冲到莉莉身边,盾牌重重顿地,将她护在身后。“没事吧?”他急声问道,语气充满了后怕。
莉莉脸色有些发白,摇了摇头,迅速站起身:“我没事,继续!”
第一次演练,在磕磕绊绊和数次险象环生中结束。模拟的敌人被全部清除,但四人也都气喘吁吁,身上或多或少带着模拟出来的淤青和擦伤——这是安全系统留下的痛感反馈。
没有抱怨,没有指责。四人围坐在一起,复盘刚才的失误。
“我的问题,”艾伦首先开口,挠了挠头,“冲得太快了,忘了保护阵型。”
“我的藤蔓范围控制不好。”莉莉低声道。
“我的火力覆盖需要更精确的计算,避免误伤和过度消耗。”维克多承认。
“我的指挥和临场符文布置太慢,应变不足。”莱恩总结道。
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黑色石板上,留下深色的印记。模拟场内魔法残留的光屑还在空气中飘荡,与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交织。虽然第一次配合漏洞百出,但一种奇特的凝聚力却在失败和相互补救中悄然滋生。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几乎泡在了模拟场。学院提供的免费时长用完了,就凑钱购买额外的使用时间。
莱恩疯狂地练习着快速布置简易符文陷阱和辅助法阵。他将艾尔默给予的古老皮纸上的理念融入实践,不再追求符文完美持久,而是追求“瞬间生效”和“区域效果”。【闪光符文】用于致盲突进的敌人,【黏着符文】用于限制行动,【微弱幻影符文】用于迷惑视线……他将自己定位为一个战场控制者和辅助者,而非主力输出。
艾伦逐渐习惯了稳守中线,他的“守护”信念在一次次抵挡模拟攻击中变得更加坚定。那面包钢圆盾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战气壁垒施展得越发纯熟,范围和控制力都在提升。他学会了在防守的间隙,用盾牌猛击和战气爆发制造短暂的反击机会,为队友创造空间。
莉莉克服了最初的法术掌控问题,她的支援变得精准而高效。【微风屏障】偏转远程攻击,【油腻术】制造滑腻区域,【鼓舞术】微弱地提振队友精神,甚至开始尝试学习一些基础的治愈法术。她如同团队的神经中枢,冷静地观察着战场的每一处细微变化。
维克多则展现了他作为海森伯格家族继承人的深厚底蕴。他的元素魔法不再是盲目的狂轰滥炸,而是充满了战术性。火球术用于清理集群敌人,寒冰箭精准点杀关键目标,【地陷术】改变地形,分割战场。他与莱恩的符文陷阱配合也越发默契,往往莱恩刚布下【缓速符文】,维克多的范围魔法就接踵而至。
演练中,艾伦和莉莉之间的互动也愈发自然。一次,模拟的阴影刺客从侧翼突袭莉莉,艾伦几乎是本能反应,战气壁垒瞬间凝聚在莉莉身侧,挡住了致命的背刺,而莉莉的反制法术【光耀术】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亮起,驱散了刺客的潜行。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言语,却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信任与安心。
汗水浸透了衣袍,魔法辉光与战气纵横交错,呼喊声、指令声、法术爆鸣声、武器碰撞声在模拟场内回荡。失误和碰撞依然存在,但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流畅的配合和几乎形成本能的互补。
当又一次演练结束,四人精疲力尽地靠坐在场地边缘时,看着对方狼狈却坚毅的样子,不禁相视而笑。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凝聚。
“好像……有点样子了。”艾伦喘着粗气,咧嘴笑道,露出一口白牙。
莉莉用手帕擦着汗,点了点头,眼神明亮:“嗯,比最开始好太多了。”
维克多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衣领,虽然依旧保持着贵族风度,但眼神中也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认同:“不错的团队协作基础。”
莱恩看着他的伙伴们,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银星商会的阴影依旧笼罩,前路未知且危险。但看着身边这些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们或许还不够强大,但他们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