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鼓励漕运而施行的“随船土宜”制度,使得南北方的特产得以通过运河汇集通州,间接促进了海外贸易商品的流通。而随着越来越多出海商船的到来,这里也汇集了许多海外的新奇事物,当地人一般称之为“海市”。
林璟宣上任之初就知道有海市的存在,但当时的海市还处于幼苗时期并不如今日的繁华,海市位于通州码头附近,几人乘坐马车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
一下马车,几人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只见码头上的伙计搬着船上的东西不停地上上下下,还有刚到的海船跳板刚落稳,搬运的号子便如春雷般炸开。
一箱箱、一捆捆、一袋袋,那些曾在异国星空下被反复摩挲、估价、争执过的珍奇,此刻正顺着跳板,缓缓注入通州码头滚烫的脉搏里。
最扎眼的是一匹匹“蕃锦”,色泽浓艳得仿佛浸透了南天炽热的阳光与雨林的汁液,金线在夕阳下流淌着傲慢的光。几个老成的绸缎庄掌柜远远觑着,捻须不语,眼神却锐利如鹰。
林璟宣走在里面,这里显然就是一个小型的万国博览会。暹罗的象牙,匠人已小心锯开,露出内里细密温润的纹理;真腊的犀角被细细打磨,幽暗的光泽里似乎还藏着热带密林的雾霭;从三佛齐群岛带回的胡椒、豆蔻、丁香,气息霸道地穿透麻袋,与木箱里大食玫瑰露的甜香、漆盒中暹罗安息香的沉郁绞缠在一起,织成一张看不见的、诱惑人心的网。
最里边,几个用油布和软草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经过林璟宣询问才得知那是几件“秘瓷”,林璟宣看了看,怪不得老板将它当做宝贝呢,釉色如雨后晴空,又仿佛蕴着一汪深邃的海水,与龙泉窑的青翠、景德镇的莹白截然不同,那是只属于远方海天的颜色。
林璟宣几人穿梭其中并不显眼,这里亦有很多衣着华丽的公子哥也在,这些可是商人眼里的香饽饽,一个个对公子哥可是热情的不得了。
人多眼杂,林璟宣将大宝牢牢牵在手里,就怕一不小心叫拍花子的人把孩子带走,虽然他之前也做过安排,每逢赶集日,他总会安排府衙的差役维护这里的安全,所以如今这里的安全性可谓是大大提高。
安全性有了保证,也有不少的人家带着家里的孩子出来见见世面,林璟宣还抽空看了下差役的工作情况,嗯,还是比较认真的令他还算是满意。
执勤的差役穿梭其中自然也有人认出了他们知府大人的身影,这让他们更是兢兢业业起来,一个个比平日里巡逻的更加仔细,生怕知府大人一个不满意他们就丢了这份差事。
林璟宣继续逛街,身旁的大宝已经目不暇接完全被这里的繁华惊到了,跟在父子两身后的林沐也是如此,他一个西北人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大海呢,还别提这琳琅满目的商品了,这可要好好瞧瞧,回去就跟村里人说道说道。
道路两旁的商人说话间还间杂几个南洋土语的词汇,讲述暴风雨中穿越“黑水沟”的险厄,描绘异邦王公宴会上那些瓷器的光泽如何让烛火都黯然失色。这吸引了很多人驻足围观,商户见有这么多人围着,自是高兴,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他家的商品。
商铺的内堂摆放着价值较高的东西,寻常百姓自是买不起,不过外间摊子上已摆开了零碎玩意儿,色彩斑斓的贝壳串、异域风情的木雕神像、香气奇特的水沉碎料、乃至一罐罐滋味浓烈的虾酱鱼露。叫卖声此起彼伏:
“瞧一瞧嘞!爪哇国的‘五彩螺’,放在闺房里,夜里能听见海龙王女唱歌!”
“道地暹罗安息香,礼佛静心,香气三日不散!”
这时,林璟宣就看到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拿起一枚看似普通的乳白色贝壳。
伙计忙凑上前,压低声音却能让周围人都听见:“客官好眼力!这叫‘贝吉’,出自万里之外的‘拂菻’海边,彼国帝王用以装饰宫殿。您瞧这内壁的虹彩……” 林璟宣有些好奇便上前瞧了一眼,阳光下,贝壳内壁果然流转着梦幻般的光泽。
见书生意动的模样,伙计更是卖力的介绍,那书生又看了看其他的货物随后迟疑了一会,便掏出了钱袋。
这里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这不大宝也瞧见了这新奇的贝壳,央着他爹就想买下来,林璟宣见儿子实在是喜欢,只得买了两串,两个儿子一人一串。免得到时候小宝到他面前来哭诉。
这期间,林璟宣还看到两串闪闪发亮的珍珠项链,这与后世可能造假的不同,这里的东西都是有质量保证的,想起自家的娘和妻子,林璟宣还是花了五十两买了下来。
当然更深层的交易,是不会在这里进行的,几人中午的时候来到附近酒楼雅间用饭。等饭菜的间隙,便有伙计向他们展示,这是几颗未经雕琢的红宝石原石。
“老爷您看,此物出自锡兰山佛牙塔附近,沾着灵气呢。” 伙计说着又一脸神秘地展示了一小包用棕榈叶包裹的种子,“此乃‘金鸡纳’树籽,番医称其能治寒热重症,闽广山地或可试种。”
“老爷您看要不要来点?”伙计一脸的期盼。
林璟宣看着托盘上闪着光的宝石,有些意动,便开口询问价格,“老爷,我们这可是有灵气的宝石,一颗一百两”。
“啥,这么贵”林沐一下子就被震惊到了,这都够他们家生活许久了,说着便拿不赞同的目光看向儿子。
林璟宣自然明白他爹的意思,他虽然不差这一百两,但是却也没有必要花这个钱,于是就歇了心思,将伙计打发了下去开始用餐。
“这咋这么贵呢”林沐一边吃饭一边还在感慨,大宝逛了一个早上则早就饿了,此时吃的正香。
“爹,这还算可以的了,有些海外的东西可比这贵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