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兵临北京城下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济南总督行辕。
如同在原本就波澜起伏的湖面上又投下了一块巨石,刚刚因击退蒙古偏师而稍显轻松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和焦灼的压抑。
“陛下…又被围了…”一位老成持重的幕僚喃喃自语,脸色发白。这意味着,最坏的情况之一发生了。
行辕内,再次爆发了激烈的争论。基调与上次讨论是否救开封时相似,但形势却更加严峻和急迫。
“督师!必须立刻发兵勤王!”以周遇吉为首的部分将领情绪激动,“京师乃国本所在,陛下身系天下安危!若京师有失,陛下有恙,则国将不国!我辈皆为大明臣子,岂能坐视君父陷于险境而不救?即便粉身碎骨,亦当星夜驰援!” 周遇吉甚至不顾伤势未愈,单膝跪地请命。去岁北京被围、他率残部死战的情形历历在目,忠君思想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然而,反对的声音同样强烈。
徐锐眉头紧锁,反驳道:“周将军忠义可嘉!然请冷静!如今情势与开封时不同!皇太极主力十余万,皆百战精锐,绝非闯贼流寇可比!我军若离山东坚城工事,北上野战争锋,无异以卵击石!且虏骑多为骑兵,来去如风,我军多为步卒,行军缓慢,未至北京,恐已遭其主力拦截围歼!届时,山东空虚,若虏骑分兵来袭,何以抵挡?救不了京师,反葬送山东根基!”
负责后勤的冯俭也苦着脸道:“督师,北上勤王,千里迢迢,粮草如何保障?虏骑必然断我粮道!军中存粮,支撑守备尚可,若供大军远征,恐难以为继啊!”
“然圣旨已下,言辞激烈,若再抗旨,陛下震怒,天下口诛笔伐,我等皆成国家罪人矣!”有文官忧心忡忡。
“罪人?若能保住山东这片净土,将来恢复中原尚有希望!若为了虚名,将实力耗尽于野地,那才是真正的千古罪人!”徐锐厉声反驳。
双方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救,则风险巨大,很可能徒耗兵力,甚至危及自身;不救,则政治压力空前,道德上备受指责,且若北京真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小伟身上。他手指揉着眉心,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精神煎熬。
一边是忠君报国的传统士大夫情怀和巨大的政治压力,另一边是保全实力、立足长远的现实冷酷考量。这个抉择,比是否救开封更加艰难。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在北京和山东之间来回移动。脑海中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清军的实力、明军的状况、北京城的防御、山东的防务、粮草的供应、政治的后果……
良久,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陛下要救!京城要保!”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让主战派心中一喜。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不能按皇太极希望的方式去救!不能把我山东新军填进北京城下的血肉磨盘里!”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的手指猛地划过地图,从山东半岛一直划到了……辽东半岛!
“他要围魏救赵,我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王小伟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坚硬,“他皇太极倾巢而出,老家必然空虚!登莱水师准备了这么久,该动了!”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瞬间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