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盐商私邸
水晶吊灯宛如垂落的星辰瀑布,将宴客厅泼洒成一片冰冷刺目的“手术台”。
空气中浮动着名贵香料、珍馐佳肴的气息,却掩盖不住一丝若有似无的紧张。
盐商巨贾沈万金,身着暗紫色锦缎长衫,腆着肚子,
脸上堆砌着谄媚到近乎扭曲的笑容,手中昂贵的波尔多红宝石般在杯中晃动。
“贾总督天威浩荡,一举荡平青州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乱匪,
可算是帮沈某打通了命脉货路啊!”
沈万金嗓门洪亮,带着刻意讨好的热络,举起酒杯,
“这份谢意,薄礼不成敬意,总督大人务必赏光!”
他大手一挥,丝竹声陡然转疾。
十二名身着轻薄白纱的舞伶应声旋入厅中,腕间金铃清脆作响,舞姿曼妙如烟。
薛宝钗端坐席间,仪态万方,却不动声色地微微侧首,
樱唇几乎贴在林黛玉冰凉的耳垂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看透世情的冷静:
“林妹妹,细看她们足尖。鞋底内侧,有不易察觉的磨损压痕,非经年累月的硬功苦练不能成。”
黛玉清澈如寒潭的眸子微微一凝,目光扫过舞伶的步履,随即恢复平静,
只静静地望着主位上被极力奉承的夫君贾璘,
眼底深处是旁人难察的关切与一丝冷冽。
“窖藏三十年的极品女儿红,埋坛时更铺了足足两百斤上品玫瑰花瓣滋养!”
沈万金满脸得意,亲自捧起一尊雕工繁复、饰以交颈鸳鸯的银壶,小心翼翼地倾斜。
琥珀色的酒液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精准注入贾璘面前那只温润的白玉杯中,
浓郁的陈酿香气与玫瑰的馥郁瞬间弥漫开来。
黛玉纤秀的眉梢几不可查地一蹙,随即抬手,用帕子轻掩住喉咙,发出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咳嗽:
“咳…沈老板盛情,只是我素来体弱畏寒,这冷酒怕是消受不起,烦请换杯温热的来。”
她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侍者连忙躬身应诺,匆匆撤下黛玉面前的冷酒,奉上一杯热气袅袅的新酒。
就在侍者换酒的刹那,桌案之下,宝钗穿着精致高跟鞋的足尖,
快如闪电般,在贾璘坚实的小腿上精准地连点了三下!
贾璘执杯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
这是他们夫妻间约定的最高危信号!
他面上不动声色,举起那杯散发着惑人香气的女儿红,送到唇边,似要品尝。
恰在此时,舞伶中领舞的“云裳”如穿花蝴蝶般旋至主位旁,带着一股香风,
刻意靠近贾璘执杯的手臂,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
“总督大人~沈老板的酒好,奴家的酒更好,您赏脸,喝一杯奴家的嘛~”
她皓腕轻抬,一盏小巧的金杯已递到贾璘面前,杯中酒液色泽更深。
贾璘目光深邃,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顺手接过那金杯,就着云裳的手浅浅啜了一口。
酒液滑入喉咙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带着阴冷腥甜的异样味道,
如同一根淬毒的冰针,猛地刺穿了他的味蕾记忆!
是“竹蛭寒毒”! 与桃叶渡那晚,
尤三姐背上所中、几乎致命的毒竹枪尖上淬的剧毒,味道竟一模一样!
只是这酒中的毒素,似乎被什么东西巧妙地掩盖并催化了,变得更加阴险隐蔽!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贾璘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从容。
他放下酒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叩,
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与疲惫:“沈老板,这陈酿果然霸道。
本督连日奔波,不胜酒力,加之明日还需赶路回京,实不敢再多饮。
今日盛情,改日再叙。”
不等沈万金那虚伪的挽留出口,贾璘已霍然起身。
黛玉与宝钗心有灵犀,即刻优雅起身相随。
厅内丝竹舞乐戛然而止,沈万金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
贾璘带来的精锐护卫队早已如同无声的影子,
瞬间拱卫在主公与两位夫人身侧,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一行人步履沉稳却极快,在众人惊愕、惋惜、或是暗藏刀锋的目光注视下,
迅速离开了这金碧辉煌却暗藏杀机的盐商府邸,登上停泊在码头的巨型麒麟画舫。
麒麟画舫·内舱
厚重的舱门甫一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河面上的湿冷夜风。
船船舱内温暖如春,铺陈着名贵的波斯地毯,点着安神的沉水香。
然而,这静谧祥和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爷,你的脸色…怎么了?”
林黛玉心思最为细腻,最先察觉到贾璘的异样。
只见他原本英挺的面容此刻涨得通红,鼻息粗重急促,如同拉动的风箱。
她心中一紧,莲步轻移上前,
冰凉柔软的手轻轻挽住贾璘滚烫的手臂,柔声询问,语气中满是担忧。
袭人反应极快,已捧着一杯温热的醒神茶快步走来:
“爷,您喝口茶顺顺…”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爆响!
贾璘仿佛再也无法控制体内奔涌的狂暴力量,
指尖下意识地收紧,那只上好的青花瓷茶杯竟被他硬生生捏得粉碎!
瓷片混合着温热的茶水溅落一地。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贾璘双目赤红如血,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清明睿智?
“都滚出去!”一声压抑着无边痛苦和狂暴的嘶吼从贾璘喉咙深处迸出,
如同受伤的野兽咆哮,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震得舱内珠帘都在微微颤抖。
薛宝钗脸色瞬间煞白,失声惊呼:
“而且…混入了先前那种竹毒!
两毒相激,药性至少暴增十倍不止!” 她对江湖秘药了解甚深,立刻判断出这可怕的组合。
然而,她的警告还是迟了半步!
“轰隆!”一声巨响,沉重的紫檀木餐桌被陷入狂暴的贾璘一掌掀飞!
碗碟珍馐、玉壶金杯化作漫天碎雨,汤水淋漓四溅!
“袭人!快扶爷去沐浴房降温!三姐!锁死舱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宝钗当机立断,厉声下令,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与此同时,她猛地抬手,一把扯断了自己颈间那串光华璀璨的东珠项链!
数十颗浑圆饱满、价值连城的珍珠如同断了线的冰雹,噼里啪啦砸在名贵的地毯上,
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刺目的光芒,如同飞溅的泪珠。
“护卫队长听令!”
宝钗的声音穿透舱门,带着凛冽的杀意,“速带精兵,将方才献舞的十二伶人,尤其是那个领舞的‘云裳’,
给我活着抓回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门外,护卫队长凛然应诺:
“遵夫人命!”随即便是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十余名精悍护卫如同离弦之箭,迅速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雾气缭绕的奢华沐浴间
巨大的汉白玉浴池旁,贾璘如同困兽般低吼着,嘶啦一声,身上昂贵的官袍应声撕裂,
露出底下古铜色、肌肉虬结的雄健身躯。
此刻,那强健的胸腹之上,青筋如同活物般暴凸跳动。
袭人端着精心配制的强力解药,咬着唇,努力克服恐惧,小心翼翼地靠近:
“爷…您忍忍,喝了这个…”她话音未落,一只滚烫如烙铁的大手猛然攫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用银针刺他丹田下三寸!助其祛毒!”
黛玉急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情急之下拔下自己盘发的银凤尾簪,
纤细的手腕却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根本稳不住簪尖。
“给我!”宝钗当机立断,一把夺过银簪,眼神锐利如刀,
对准贾璘小腹下那因欲望暴怒而紧绷如铁的肌束,倾尽全力狠狠刺下!
“铿——!”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银簪尖竟在贾璘的腹肌上迸出一溜刺眼的火星!簪身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顶得弯曲!
“糟了,毒药激发了他深藏未用的‘混元罡气’!”
“姐姐!”黛玉哭着扑上来拉扯贾璘的手臂。
然而此刻的贾璘,理智早已被焚尽。
宝钗强忍着窒息感,眼中厉芒再现,抓起那根弯曲的银簪,
对准贾璘腰腹间因用力而更加凸起的某处关窍,凝聚全身残余之力,再次狠狠刺下!
噗嗤!
这一次,银簪尖端终于刺穿了罡气薄弱之处,深深没入腹肌之中!
一股带着腥甜气息的暗黑色血液瞬间沿着簪身渗出!
“吼——!”贾璘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痛苦咆哮,手臂下意识地狠狠一挥,
将身上的袭人如破布娃娃般甩飞出去,重重撞在浴池边缘!
宝钗捂着颈间的淤青指痕,声音嘶哑地对着黛玉吼道,
“黛玉!快!”
黛玉看着眼前状如疯魔的夫君,听着宝钗的话,泪水汹涌而下。
宝钗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猛地从背后贴上贾璘汗湿滚烫的脊背,双手绕过贾璘的腰,
她的话被一声痛呼打断!
混乱彻底降临。
她紧握着那根染血的银簪,尖锐的簪尾深深硌进柔嫩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深契阴阳,解厄消灾,香火值+3000)
(三阴汇阳,水火交融,香火值暴涨+)
晨曦如同冰冷的利剑,刺破厚重的舷窗纱帘,将一片狼藉的沐浴间照亮。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情欲气息、血腥味以及淡淡的药草苦涩。
贾璘眼中的赤红血丝终于如潮水般褪去,
就在这时,舱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
尤三姐闪身进来,她显然守了一夜,眼下带着青黑,
神色凝重地扫了一眼屋内骇人的景象,随即迅速垂下目光,声音压得极低:
“爷,护卫队长回来了,在甲板上候着。他们…没抓到人。
十二伶人如同人间蒸发,踪迹全无。
还有…”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
“昨夜沈万金的管家带人仓皇来报,沈万金…死在了他自己府邸的酒窖里!”
贾璘眼神一凛,寒意陡生。
尤三姐继续道:“队长说,现场…极其蹊跷。
沈万金尸体旁,掉落了这么个东西。”
她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一枚造型诡谲、散发着冰冷铂金光泽的骷髅戒指!
那骷髅空洞的眼窝仿佛带着嘲讽。
尤三姐将戒指内侧展示给贾璘看——一行细如蚊足、却凌厉如刀刻的阴文清晰可见:
「忠顺」
贾璘的目光猛地转向昨夜被狂暴撕扯扯碎的星象图残片。
星轨交错,凶芒毕露!
那代表着灾祸与死亡的猩红光点,其运行的轨迹,冷酷而精准地,直指帝国的心脏——京城!
而最终停滞的位置,赫然指向那座权势滔天的府邸:
忠顺王府!
船船舱内一片死寂,只有三女昏睡中微弱而痛苦的呼吸声。
贾璘捏紧了那枚冰冷的骷髅戒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目光死死锁住地上那由污秽与星图拼凑出的预言,眼底深处,除了燃烧的怒火,
更有一丝洞悉阴谋后的彻骨冰寒。
晨光透过纱帘,落在他刚毅却布满疲惫的侧脸上,留下明暗交错的复杂光影。
麒麟画舫静静泊在淮水之上,昨夜的风暴虽已平息,
但一场席卷京华的更大风暴,已然在血与欲的废墟中,露出了狰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