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警告如同最后的丧钟。淡金色的天空上,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整个“翡翠梦境”都在剧烈震颤,发光的植物惊恐地收敛光芒,奇异的鸟兽发出凄厉的哀鸣,平静的湖面掀起狂涛。方舟外层屏障,在“观察者”舰队持续不断的共振攻击下,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次冲击的时间……”沈翊的电子眼锁定了天空中最大的一道裂痕,内部传感器疯狂计算着屏障瓦解的精确时间和冲击矢量。老白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双手凝聚起残存的灵能,目光决绝。希望之光(星火)在世界树的枝条上焦急地闪烁,将一股精纯的守护能量注入摇摇欲坠的屏障,但如同杯水车薪。
“尤克特拉希尔!”沈翊快速问道,“最后的‘抉择’是什么?如何启动深层防御?”他必须知道所有的选项,才能在屏障破碎的瞬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世界树的意念带着巨大的消耗和一丝深沉的悲伤:“深层防御……即是‘翡翠梦境’本身的……终极共鸣……将我与‘星火’,以及所有栖息于此的生命灵能……彻底燃烧……化作一道……照亮深渊的‘生命闪光’……”
“此光……或可暂时击退入侵者……甚至……撼动静滞的根基……但代价是……方舟耗尽生机……此地将重归死寂……我们……亦将随之长眠……”
同归于尽!这是与哨站“残响”类似的最终手段,但规模更大,代价也更为彻底!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老白声音干涩。
“另一个选择……信任……那个刚刚苏醒的意志……将‘种子’的共鸣……全部导向他……引导他体内的‘动’与‘静’……达成短暂的平衡……甚至……反向利用静滞的力量……” 世界树的意念指向那片遥远的、仍在与静滞反扑抗争的灰白领域,“但……风险巨大……若他无法掌控……或将加速静滞的降临……”
两个选择,都如同悬崖边的舞蹈。一个是牺牲方舟,争取时间;另一个是豪赌罗锋的意志,可能力挽狂澜,也可能万劫不复。
天空中的裂痕已经扩大到足以窥见其后冰冷战舰的金属轮廓!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般压迫下来!
没有时间权衡了!沈翊的机械核心在万分之一秒内做出了计算。牺牲方舟,只是延缓死亡。而罗锋……他刚刚确确实实苏醒了一瞬!那是超越所有逻辑计算的“可能性”!
“赌了!”沈翊厉声道,“尤克特拉希尔,请助我们一臂之力!老白,将我们所有的信念,连同‘种子’的力量,全部传给罗锋!引导他,而不是对抗他!”
世界树没有犹豫,整棵巨树爆发出最后的璀璨光芒,如同将亿万年的生命积累瞬间点燃,化作一道温暖而磅礴的灵能洪流,汇入老白引导的共鸣通道!希望之光也倾尽全力,将其“记录”的远古契约与“希望”本源注入其中!
沈翊则将“种子”晶体中莱拉的牺牲精神、共鸣网络的数据、以及自己所有关于“生存”、“反抗”、“可能性”的逻辑信念,压缩成最纯粹的信息流,作为导航信标,指向罗锋意识深处那点正在与灰白疯狂搏斗的湛蓝星光!
这一次的共鸣,不再是温和的试探,而是倾尽所有的、孤注一掷的灌注!
轰!!!
几乎在他们全力发动共鸣的同时,天空中的屏障,如同破碎的琉璃穹顶,轰然炸裂!
淡金色的天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观察者”主力舰队那冰冷、狰狞的金属舰体!无数炮口凝聚着毁灭的光芒,锁定了下方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铁腕指挥官冷酷的面容出现在主屏幕投影上,他抬起了手,准备下达最后的净化指令。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首先发生在遥远的星空深处!
那片原本缓慢扩张的灰白静滞领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猛地沸腾了!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绝对静滞与一丝狂暴生机的恐怖意志,跨越空间,瞬间降临此地!
天空,不是被战舰的炮火照亮,而是被一种诡异的、不断在灰白与湛蓝之间疯狂切换的光芒所笼罩!
一个身影,在翡翠梦境的上空,由虚幻迅速凝实!
不再是那个麻木的静滞雕像,而是……一个眼神冰冷如万古寒冰,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一点不屈星火的罗锋!他的身躯依旧笼罩着静滞的灰白力场,但这力场不再平和,而是充满了躁动和不稳定。他胸前的安雅晶体,湛蓝星光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着,甚至隐隐压制了周围的灰白!
他抬起手,并非指向地面的沈翊等人,而是……指向了天空中那支庞大的“观察者”舰队!
没有声音,没有能量光束。但所有“观察者”战舰的系统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最凄厉的警报!
“检测到超高强度静滞力场!目标……是我方全体舰队!力场性质……发生未知变异!带有……指向性湮灭效应!”
铁腕指挥官惊骇地看到,他舰队最前方的几艘护卫舰,在被那灰白光芒扫过的瞬间,不是被静滞,而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连同其存在的空间概念,一起消失了!
这不是单纯的静止,这是……静滞法则的主动攻击形态!是罗锋在苏醒的瞬间,凭借安雅晶体和外界灌注的力量,短暂地驾驭了部分静滞之力,并将其化作了毁灭的武器!
“撤退!立刻进行超空间跳跃!”铁腕终于失去了冷静,发出了他职业生涯中第一次撤退命令。但已经晚了。
罗锋那双冰冷的瞳孔,漠然地扫过混乱的舰队,再次抬手。
更庞大的静滞湮灭力场,如同死亡之潮,向着“观察者”舰队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他微微侧头,那双冰封的眸子,似乎极其艰难地、短暂地……看向了下方的世界树,以及树下的沈翊和老白。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静滞法则的绝对冰冷,有罗锋本我的痛苦挣扎,有一丝近乎感激的波动,更有……一种仿佛洞悉了某种命运轨迹的……决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有一道微弱的、带着安雅气息的湛蓝星光,如同温柔的羽毛,轻轻飘落,融入了世界树和希望之光中,迅速修复着屏障破碎带来的损伤,并让世界树的光芒恢复了几分。
然后,他转回头,将全部的心神和力量,都投向了那片正在试图逃窜的“观察者”舰队。
静滞的君王,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临世了。
他不是盟友,也并非完全的敌人。他是一股被短暂唤醒的、失控的宇宙力量,一个游走在疯狂与救赎边缘的……审判者。
翡翠梦境的危机暂时解除,但一个更大、更不可预测的风暴,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