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泥沼几乎淹到腰部,冰冷的腐蚀感透过作战服不断传来。沈翊半跪在相对坚实的枯树根浅滩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刚才强行催动“数据编织”干扰机械犬,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图谱能量彻底枯竭,脑海中的源码碎片也因过度负荷而布满了细微的裂纹,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罗锋和安雅一左一右护在他身边,骨刃和能量手枪指向沼泽深处和来路方向,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危险。远处,钢铁壁垒的士兵似乎因为机械犬的短暂“叛变”而产生了迟疑,并未立刻追入沼泽深处,但引擎的轰鸣和能量武器的充能声依旧清晰可闻,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安雅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她看着沈翊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嘴角未干的血迹,心揪紧了。
沈翊没有回答,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脚下那片污浊的淤泥深处。那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秩序感的能量信号,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牢牢吸引着他近乎涣散的精神力。这信号……很奇怪。它不属于狂暴的森林,不属于冰冷的钢铁壁垒,甚至与他接触过的“观察者”那种高高在上的漠然感也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种……稳定运行的、带有明确目的的机械造物发出的信标。
会是什么?另一伙势力的探测器?旧时代遗落的某个仍在运作的设备?还是……“方舟”留下的后手?
强烈的直觉告诉沈翊,这可能是他们绝境中唯一的变数!
“下面……有东西……”沈翊用尽力气,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手指艰难地指向脚下的淤泥。
罗锋和安雅顺着方向望去,除了翻滚的泥浆和腐烂的植物残骸,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们对沈翊的判断有着绝对的信任。
“我下去看看!”罗锋毫不犹豫,将骨刃咬在口中,深吸一口气,就要潜入冰冷的泥沼。
“等等!”沈翊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强忍着眩晕感,将残存的一丝精神力通过接触传递给罗锋,“顺着……这个感觉……挖……”
罗锋感受到沈翊传递来的那股微弱的能量指引,重重点头,一个猛子扎进了污浊的泥水中。泥浆翻涌,很快淹没了他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安雅紧握着能量手枪,枪口在沼泽深处和来路方向不断移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沈翊则闭目凝神,全力感知着下方罗锋的状况和那股信号源的变化。
突然,他感觉到下方的信号强度猛地增强了一瞬!紧接着,泥水剧烈翻涌,罗锋猛地探出头来,手中紧紧抓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约莫手臂长短、通体由某种暗银色金属构成的圆柱体,表面布满了细密的、仿佛电路板般的纹路,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稳定的蓝色光芒。圆柱体的一端有明显的接口和卡槽,造型古朴而精密,与这个腐败的沼泽环境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安雅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物体。
沈翊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圆柱体表面一个几乎磨损殆尽、但依稀可辨的徽记——那是一个简化了的、环绕着星辰的齿轮图案!与“永恒齿轮”教派的符号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简洁和……古老?
几乎在同时,他脑海中的源码碎片,与这圆柱体散发的蓝色光芒,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有序的信息流,顺着共鸣涌入他的意识:
【检测到同源信号……识别为:“方舟协议”紧急信标-子体(代号:守夜人)】
【信标状态:低功耗运行……能源储备:3%……持续发送加密定位信号……】
【信息解密:警告!协议执行遭遇不可抗力干扰……启动“火种隐匿”预案……所有幸存“方舟”单位进入静默……等待“密钥”与“星图”持有者唤醒……】
【附加信息:侦测到“观察者”活跃度持续上升……“清算日”倒计时模型修正……生存窗口……急剧缩小……】
方舟信标!而且是仍在运行、等待着“密钥”和“星图”持有者唤醒的信标!
沈翊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不仅仅是逃生工具,这更是指引!是“方舟协议”幸存者们留下的火种和希望!它证实了黑铁巨树所言非虚,也指明了接下来的方向——唤醒其他“方舟”单位,集结力量,对抗“观察者”和“清算日”!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回过神来,异变再生!
沼泽边缘,钢铁壁垒的士兵似乎通过某种手段探测到了信标突然增强的信号!那名小队长面甲下的电子眼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
“高优先级信号源!是‘方舟’信标!他们找到了激活方法!”小队长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形,“不惜一切代价!夺取信标!清除目标!”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士兵们,如同打了兴奋剂般,立刻启动装甲的沼泽适应模式(显然是某种短时间的悬浮或推进功能),不再顾忌地形,如同猎豹般朝着浅滩猛冲过来!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而更让沈翊心悸的是,脑海中那源自“观察者”的低语,也因信标的出现而变得清晰了一丝,虽然依旧冷漠,却带上了一丝……审视和计算的意味。
“观察者”也注意到了!
前有被信标刺激得疯狂的钢铁壁垒追兵,后有随时可能降下毁灭的“观察者”注视,手中是关乎人类存亡的关键信标,而己方三人已是强弩之末。
绝境,似乎并未改变,反而因这希望的微光,变得更加凶险和急迫!
沈翊死死攥住那冰冷的信标,感受着它与源码碎片、与星图碎片的共鸣。疲惫、伤痛、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沼泽的淤泥般试图将他吞噬。
但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起近乎疯狂的火焰。
不能倒在这里!既然拿到了信标,看到了方向,那么哪怕只有一口气,也要把这“火种”传递下去!
“罗锋!安雅!”他嘶声吼道,声音因决绝而显得异常沙哑,“准备……最后一搏!”
信标在他手中,蓝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