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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暴毙,摄政王萧绝封锁宫门屠戮宫人。 稚子皇帝哭喊:“是王叔逼死母后!” 暗处的冷焰笑了,一张染血的诏书在她手中展开。 “萧绝,”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语,“你猜先帝的血诏,是怎么被吕后贴身嬷嬷缝进衣襟的?” “血脉弑父的肮脏秘密,该见光了。”

养心殿偏殿内,死寂被那小太监尖利的哭嚎彻底撕裂。

“陛下…陛下他哭晕了过去!醒来后将自己关在寝殿内,谁也不见,口中…口中一直喃喃念叨…说是…说是王爷您…您逼死了太后娘娘!”

“放肆!”

萧绝的怒吼如同受伤濒死的猛兽最后的咆哮,震得殿顶厚重的藻井似乎都在瑟瑟发抖。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冰冷的寒光映着他惨白扭曲的面容,眼底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与一丝被戳穿最隐秘罪孽的惊惶。“阉奴安敢胡言乱语!污蔑本王!拖出去!乱棍打死!”

“王爷饶命!”小太监涕泪横流,额头在冰冷的金砖上磕出沉闷的响声,鲜血蜿蜒,“奴才不敢胡说!是…是陛下亲口所言!殿外伺候的宫人都听到了!”

那一声声“逼死太后”,如同沾满毒液的荆棘鞭子,狠狠抽打在萧绝刚刚承受过灭顶真相、已然脆弱不堪的灵魂上。吕后临死前那双怨毒凝固的眼睛,连同那句“流着她毒妇的血”的诅咒,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与幼帝稚嫩却诛心的指控重叠在一起,将他死死钉在弑亲与背叛的耻辱柱上!

理智的弦,绷到了极限。

“找死!”萧绝眼中血光大盛,握剑的手因极致的愤怒和失控而剧烈颤抖,脚尖一点,整个人竟如疯魔般挺剑直刺那抖成一团的小太监!森冷的剑锋撕裂空气,带着同归于尽的暴戾。

“王爷息怒!”内阁首辅王敬之须发皆颤,顾不得年老体衰,横跨一步死死挡在剑锋之前,枯瘦的手带着全身力气按住萧绝持剑的手腕。入手冰冷,且那手腕正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着。老首辅浑浊的眼中精光急闪,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此奴言语无状,自有宫规处置!然陛下年幼,骤闻太后噩耗,心神剧恸,言语失常,乃人之常情!此刻社稷动荡,万民瞩目宫中,王爷乃擎天玉柱,当以安抚陛下、稳定朝局为第一要务啊!岂可因一无知阉竖失仪,自毁长城?!”

“首辅大人所言极是!”兵部尚书反应极快,立刻附议,后背已被冷汗浸湿。眼前这摄政王,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阴鸷冷酷?分明是被逼至绝境、濒临彻底疯狂的困兽!此刻若再刺激,后果不堪设想。

“王爷三思!”其余重臣也纷纷躬身,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殿内空气凝滞如铅,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啊——!”

萧绝胸腔里那股灼烧的暴戾和无处宣泄的尖锐痛苦终于冲破喉咙,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他猛地抽回被王敬之抓住的手臂,手腕一翻,寒光四射的长剑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劈下!

“轰——咔嚓!”

沉重的紫檀木御案应声从中裂开!奏折、朱笔、珍贵的端砚、玉镇纸、尚带着余温的茶盏…稀里哗啦摔落一地。墨汁飞溅,如同泼洒开的污血,沾染了数位重臣的袍角,一片狼藉。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大臣都屏住了呼吸,惊骇地望着站在狼藉中央、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如同噬人恶鬼般的摄政王。那苍白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笼罩着一层青灰的死气。

恰在此时,一道迅疾如鬼魅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殿内,无视满地狼藉和惊恐的群臣,径直来到萧绝身侧,正是影煞首领。他嘴唇急速翕动,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极低声音禀报,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

“王爷!宫中流言已如野火!各处暗哨回报,人心浮动,皆在私语冷宫异动、太后死状蹊跷…虽未明指王爷,然矛头隐晦指向宫闱倾轧!更甚者…”首领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锋锐的寒意,“吕国丈府邸,两炷香前已点燃烽火密令!其府中私兵及城西两营吕氏心腹将校,正暗中集结披甲!另有线报,保皇党核心数人,于吏部侍郎范进府邸密会已逾半个时辰!”

内忧!外患!流言!兵变!密谋!

雪崩般的噩耗,狠狠砸在萧绝已然不堪重负的神经上。喉头猛地一甜,一股浓重的腥气直冲口腔!他强行咽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牙龈已渗出丝丝血迹。

眼前阵阵发黑,脚下虚浮,仿佛踩在万丈深渊边缘摇摇欲坠的朽木之上。小皇帝的指控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这些接踵而至的“证据”,则彻底将他推入了名为“众叛亲离”的绝境!他看到了无数双眼睛,吕后死前的怨毒,小皇帝的恐惧与指控,群臣深藏的疑虑,吕氏外戚磨刀霍霍的凶光,保皇党蠢蠢欲动的算计…还有那无形中操纵这一切、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冰冷视线!

“好……好得很!”萧绝猛地抬手,用染着墨污和不知是自己还是那小太监血迹的袍袖狠狠擦过嘴角,动作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狠厉。再抬眼时,那双曾睥睨天下的眸子里,所有的痛苦、挣扎、茫然都被一种近乎癫狂的毁灭欲所取代。那是被逼至墙角、退无可退的野兽,最后也是最危险的姿态——玉石俱焚!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地上狼藉和面无人色的群臣,对着殿外无边压抑的夜色,发出如同地狱刮出的阴风般刺骨的嘶吼,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腥:

“传本王令!”

“影煞全体!封锁宫城十二门!宫墙百步之内,擅入者,擅离者,窥伺者,杀无赦!给本王一寸寸地搜!今夜冷宫附近所有当值、不当值的侍卫、宫人、杂役,凡有可疑,一律拿下!撬不开嘴的,就地格杀!本王要这宫里的舌头,今晚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飞马传令京畿卫戍大营!全城戒严!四门落闸!宵禁即刻执行!有敢三人以上聚集街头巷议者,有敢传播一句宫中流言者,无论军民,无论贵贱,就地正法,悬首示众!”

“派两队影煞锐士,持本王金批令箭,去吕国丈府!”萧绝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请’他立刻滚进宫来见本王!告诉他,一炷香!本王只给他一炷香时间!逾时不到…视同谋逆!本王亲自带兵,踏平他吕氏满门!”

最后,他血红的眼珠死死盯住养心殿通往皇帝寝宫的方向,牙缝里挤出裹挟着无尽寒意的命令:

“摆驾!去陛下寝宫!本王倒要亲眼看看,听听!究竟是谁…给了陛下天大的胆子,敢对本王说出这等‘掏心窝子’的话!”

“即刻执行!违令者——诛!九!族!”

一连串裹挟着尸山血海气息的命令,如同九天落下的血雷,狠狠劈在养心殿每一个人的心头!殿内重臣无不面色惨白如金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首辅王敬之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浑浊眼底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只剩下深沉的绝望。他知道,胤朝的天,变了颜色,一场滔天血雨,已无可避免。

沉重的殿门被粗暴地推开,萧绝裹挟着一身浓郁得化不开的戾气与血腥味,大步流星地冲入夜色。殿外,原本肃立的影煞卫队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瞬间化作一道道融入黑暗的疾影,扑向宫城的各个角落。沉重的宫门落闸声、兵甲急促奔跑的铿锵声、隐隐传来的呵斥哭喊声…交织成一张名为“恐怖”的大网,瞬间笼罩了整个胤朝皇宫。

风暴,带着毁灭一切的姿态,降临了。

风暴之眼·冷焰

几乎在萧绝踏出养心殿、悍然下令封锁宫城的同一刹那,皇宫西北角,那座沉静得近乎死寂的僻静宫苑内。

烛火如豆,堪堪照亮桌案一角。冷焰背窗而立,纤细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地面,像一道沉默的、蓄势待发的利刃。窗外,远处宫墙甬道间骤然增加的、密集而沉重的奔跑脚步声,盔甲鳞片摩擦的细碎金属刮擦声,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打破了夜的死寂。

“主子!”低低的呼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一个穿着粗使宫女灰布衣衫的身影,如同被风吹落的叶片,悄无声息地滑入殿内,单膝跪地。正是负责宫外消息传递的暗桩“灰雀”。“影煞动了!大批人手扑向各宫门要道!宫门落闸的声音响了三重!”她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极低,“养心殿方向传来消息,萧绝暴怒拔剑,几乎当场斩杀报信太监!后怒极劈碎御案!现已下令全宫戒严,影煞强势接管防务,正在大肆抓捕今夜冷宫附近的宫人侍卫!另,吕国丈府已有兵马调动迹象!”

冷焰缓缓转过身。脸上那张平凡无奇、丢进人堆便再也找不到的易容面具,此刻在跳动的烛火下,竟透出一种玉石般的冰冷质感。唯有一双眸子,深邃沉静,如同寒潭古井,清晰地映照出窗外那一片被权力和疯狂搅动的混乱夜色,没有半分涟漪。

“狗急跳墙了。”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冰面上,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寒意。“影煞倾巢而出,大规模捕杀宫人…他在销毁可能的目击者,也是在用绝对的恐惧,强行压下所有质疑的声音。吕氏集结…呵,丧女之痛加上野心作祟,正好成为点燃火药桶的引信。”

她走到桌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粗糙的木纹。萧绝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甚至比她预想的更加激烈、更加失控。巨大的精神冲击叠加突如其来的权力危机,足以将任何坚固的堡垒从内部撕裂。她要的,就是这道裂痕。

“灰雀,”冷焰抬眸,目光锐利如针,“我让你查的那声‘嘶吼’,源头可有更确切线索?”

“有!”灰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我们安插在浣衣局的一个暗线,今夜负责清理通往冷宫西侧小径的落叶。事发时她位置较偏,未被影煞第一时间发现控制。她说…那声音凄厉绝望至极,绝非寻常痛苦,倒像是…像是人骤然得知某种颠覆一切、无法承受的真相时,发出的崩溃嘶嚎!更关键的是…”灰雀顿了一下,声音更低,“她隐约看到,在嘶吼响起前几个呼吸,废井旁似乎不止太后和徐嬷嬷两人!还有一个高大的黑影,穿着…穿着深色的亲王常服袍角!”

深色亲王常服!

冷焰的瞳孔微微收缩。虽然只是袍角,但这信息价值连城!它直接印证了她的核心推断——萧绝就在现场!太后之死,他绝对脱不了干系!那声嘶吼,就是他精神世界崩塌的绝响!

“很好。”冷焰唇角抿起一丝极淡、却冷彻骨髓的弧度。“这个消息,务必不可让影煞截获。保护那个暗线。”

“属下明白!”

“现在,”冷焰眸光流转,如同寒星划破夜幕,“该让这锅滚油,彻底沸腾起来了。”

“第一,启动‘回声’。”她声音清晰果决,“将我们手中关于‘嘶吼’、‘疑似多人’、以及影煞此刻疯狂捕杀宫人销毁线索的细节,不着痕迹地透露给吕氏安插在宫里的钉子。记住,要让他们‘意外’获得,要显得零散惊恐,像是吓破了胆的下层宫人私下传递的秘闻。让他们把这些‘碎片’,拼凑到吕后之死的‘真相’上,引向萧绝灭口!同时,在保皇党那边,着重暗示萧绝状态极度异常,几近疯狂,已对小皇帝生出杀心!”

情报,是无形之刃。她要精准地递到每一个敌人的手中,让他们自己挥刀砍向萧绝!

“第二,‘蜂群’散播。”冷焰继续下令,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启用所有次级暗线,从洒扫宫女到低等内侍,在影煞控制相对薄弱的角落,用恐惧的语气,传递今夜宫中‘有大人物殁了’、‘冷井旁死了不止一个’、‘王爷像疯了一样见人就抓’、‘听说…连陛下都吓病了’这类模糊却极具煽动性的流言。范围要广,要快,要像瘟疫一样蔓延。人心越恐慌,猜忌就越深,萧绝的屠刀…就越会激起反抗!”

恐惧滋生混乱,混乱瓦解秩序。她要将萧绝亲手制造的恐怖氛围,转化为反噬其身的火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环,”冷焰的眼神陡然变得极其锋利,指尖点在冰冷的桌面上,“目标,宫正司——女牢深处,那个叫‘月娘’的罪婢。”

灰雀精神一凛:“主子是说…当年伺候过惠妃、后因‘盗窃’被吕后打入死牢的那个老宫人?”

“正是她。”冷焰颔首,“吕后没有立刻处死她,而是关了她近二十年,绝非仁慈。此人身上,必有吕后想控制或尚未榨干的秘密!她当年能贴身伺候惠妃,后来又落到吕后手里…她对惠妃、吕后,甚至可能对当年隐秘,都知之甚深!她是仅存的、可能知道一些碎片真相的活口!”她直视灰雀,“萧绝此刻心神大乱,宫正司防守必有可乘之机。不惜代价,把月娘弄出来!或者…至少在她被影煞灭口前,撬开她的嘴!我要知道吕后死前,到底想用那个‘真相’做什么!”

吕后抛出真相,绝不只是为了死前恶心萧绝。她必有后手!而月娘,可能就是那把钥匙。

“是!”灰雀眼中燃起炽热的火焰,重重点头,“属下亲自去办!拼死亦要为主子拿到口供或人证!”

“记住,”冷焰叫住她,语气森严如铁,“萧绝已成惊弓之鸟,‘碎颅者’(影煞内部负责灭口的精锐小队)必然出动。行动务必快、准、狠!若事不可为…保全自身为上。线索断了可以再找,人没了,一切皆休。”她并非妇人之仁,而是深知每一个深入敌后的暗桩都价值连城。

“属下谨记!”灰雀抱拳,身影一晃,再次融入殿外的黑暗中,无声无息。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烛火偶尔爆出一两点细微的噼啪声。冷焰重新走到窗边,深邃的目光穿透沉沉夜色,仿佛看到了养心殿方向那冲天的戾气,看到了吕府私兵集结的刀光,看到了小皇帝寝宫紧闭的大门后那瑟瑟发抖的幼小身影…

她的指尖缓缓拂过冰冷的窗棂,感受着那坚实的触感,如同抚摸着冰冷的权柄。

“崩溃吧,萧绝。” “疯狂吧。” “用你的屠刀,亲手斩断你所有的退路。” “这宫闱的乱局,才刚刚开始。” “而终结一切的楔子…”她摊开手掌,掌心空空,却仿佛握住了无形的命运丝线,“…已经落下。”

困龙之斗·萧绝

通往皇帝寝宫“承乾宫”的漫长宫道,此刻如同一条通往地狱的甬道。两侧高耸的朱红宫墙在惨淡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压抑的暗紫色,壁上每隔十步便悬挂的宫灯,被疾风吹得明明灭灭,在地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黑影,如同无数窥伺的鬼魅。

萧绝大步前行,墨紫色的亲王常服下摆卷起凌厉的弧度,靴底重重踏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回响,每一步都带着要将地面踏碎的狂暴力量。他脸色铁青,紧抿的嘴唇绷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下颌骨因牙关紧咬而显得异常嶙峋突出。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混乱的痛苦被强行压制下去,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要将眼前一切障碍碾碎的狠戾与暴虐。

他的身后,跟随着一队全身笼罩在玄甲中的影煞精锐。他们如同来自幽冥的使者,步伐凝重无声,腰间的佩刀在奔跑中与甲片撞击,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锵锵”声。浓重的、实质般的杀气从这队人身上弥漫开来,冻结了沿途的空气。偶尔有躲避不及的宫人太监,远远瞥见这支队伍,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如同被鬼撵般连滚爬爬地缩到角落阴影里,恨不得将头埋进地砖缝隙中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承乾宫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门前守卫的御前侍卫明显增加了人手,个个神色紧绷,手按刀柄,如临大敌。看到萧绝带着影煞卫队气势汹汹而来,侍卫统领头皮一阵发麻,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参见摄政王!陛下…陛下悲痛过度,凤体违和,已服了安神汤药歇下了…太医吩咐,需…”

“滚开!”

萧绝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声音如同冰渣摩擦,看也未看他一眼。他身后的两名影煞锐士如同鬼魅般闪出,一左一右,铁钳般的手掌瞬间扣住侍卫统领的双臂关节要害,毫不费力地将这个身经百战的壮汉拖拽开去,如同丢开一件碍事的垃圾。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厚重的宫门竟被萧绝飞起一脚,狠狠踹开!门栓断裂的刺耳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惊心。

寝殿内守着的几名宫女太监吓得尖叫一声,噗通跪倒一片,瑟瑟发抖。

“都给本王滚出去!”萧绝如一阵裹挟着风雪与血腥的飓风冲入殿内,厉声咆哮,“谁再敢靠近一步,杀!”

影煞卫队如同冰冷的潮水涌入,迅速控制了寝殿内外所有通道和角落,刀锋出鞘半寸,寒光映着烛火,将那些宫女太监连推带搡地驱赶出去。殿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浓重的安神药味混杂着一种属于孩童的、受惊过度的淡淡汗味弥漫在殿内。层层明黄色的帐幔深处,那张硕大的龙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锦被之中,只露出一头乌黑的头发,正随着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而微微起伏。

萧绝一步一步,踏着厚软的地毯走向龙床。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被小皇帝那句“逼死太后”反复灼烧。他停在床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床上那小小的鼓包完全笼罩。

“陛下。”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珠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本王听说,陛下身体不适?还说了些…让本王甚是意外的胡话?”

龙床上的鼓包猛地一颤,抖动得更厉害了。没有回应,只有强自压抑、却依旧泄露出丝丝恐惧的抽噎声。

萧绝眼底的暴戾翻涌,猛地伸出手,一把掀开了厚重的锦被!

“啊——!”

小皇帝萧宸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惊叫,如同受惊的小兽。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穿着明黄的寝衣,一张小脸吓得没有丝毫血色,嘴唇发紫,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惊惶的泪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正死死地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天子的威严,只剩下一个被巨大恐惧攫住的、可怜无助的孩子。

看到萧宸这副模样,萧绝心中那股狂躁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猛地窒了一窒,随即却是更深的烦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背叛的刺痛!就是这个孩子,用一句轻飘飘的话,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边缘!

“说!”萧绝俯下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阴影完全笼罩了萧宸。他盯着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声音低沉如同闷雷,带着赤裸裸的胁迫,“是谁?是谁教你…对本王说出那等大逆不道之言?!是王敬之?还是范进?或者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奴才?!”

他的靠近如同猛兽的扑击,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暴戾。萧宸吓得魂飞魄散,小小的身体拼命往后缩,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雕龙床柱,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呜咽着拼命摇头:“没…没有…呜呜…朕…朕没有…是…是朕自己…呜呜…母后…母后她…”

“你自己?”萧绝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啼鸣,尖锐刺耳,带着极致的荒谬和怒意,“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逼死不逼死?!说!到底是谁教唆你的!是不是有人告诉你冷宫发生了什么?!嗯?!”

他猛地伸出手,并非要打,但那带着内力威压、快如闪电的一抓,瞬间捏住了萧宸细瘦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萧宸瞬间痛得小脸扭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疼!王叔…疼!”

“说!”萧绝无视他的惨叫,手上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紧,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萧宸痛苦的小脸,如同审问死囚,“再敢有半句虚言,本王…!”后面威胁的话语尚未出口,他已从萧宸那双因剧痛和恐惧而涣散的瞳孔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无比的景象——那是一双眼睛!一双属于老妇人,充满了怨毒、疯狂和一种诡异如愿以偿般的快意眼睛!那眼神一闪而过,却深深烙印在孩童的恐惧记忆里!

吕后!是她死前的眼神!

萧绝如遭重击!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半分。是吕后!是她在临死前,用那种无比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然后…被她抓在怀里的、年幼的皇帝看见了!并且理解了那眼神中所蕴含的指控——“是他逼死了我!” 孩童的心灵最敏感,他或许不懂复杂的阴谋,但他读懂了那眼神中最原始、最直接的恨意和指控!

就在这一刹那心神剧震的空隙——

“王爷!”影煞首领急促的声音如同警钟在门外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吕国丈到了!就在宫门外!他…他并非独自前来!而是带了起码三百吕府精锐家将!披甲执锐!已将承乾宫…围住了!他口口声声…要面圣!要…要讨一个关于太后娘娘死因的公道!”

轰——!

萧绝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内侍的禀报如同一支毒箭,精准地射中了萧绝此刻最敏感、最狂躁的神经!吕国丈不仅抗命,还敢带兵围困皇帝寝宫?!

“好!好一个讨公道!”萧绝猛地直起身,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厉笑,笑声中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他这是要造反!他这是找死!”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因极度恐惧而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小皇帝,那双清澈童稚的眼中只剩下纯粹的、对他的恐惧,再无半分孺慕或亲近。这眼神,如同最后一瓢滚油,浇在了他熊熊燃烧的暴戾之火上!

“看好陛下!”萧绝对着帐幔阴影处一个如同壁画的影煞护卫厉声道,声音如同寒铁摩擦,“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包括他自己,胆敢踏出寝殿一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萧宸惊恐的小脸,一字一句,吐出淬毒的冰棱:“…杀!”

“是!”阴影中传来毫无感情波动的应答。

萧绝猛地转身,墨紫色的袍袖带起一股凌厉的风。他不再看任何人,如同一柄出鞘的魔刃,带着一身凝如实质的杀意和无边戾气,大步冲向紧闭的殿门。

“开门!”

“本王倒要看看,吕老匹夫…长了几个脑袋!”

血诏现·风雷激

沉重的承乾宫大门再次被粗暴地拉开。深秋凛冽的夜风如同冰水倒灌,瞬间席卷了整个前庭。门外,景象令人心惊。

宫灯昏暗的光线下,数十名顶盔掼甲、兵刃出鞘的影煞精锐如同冰冷的磐石,组成一道森严的人墙,牢牢封锁着宫门前的通道。他们的对面,数步之外,黑压压一片!全是身着吕氏私兵青灰色轻甲、手持雪亮长枪或腰刀的彪悍家将!人数远超影煞数倍,如同沉默的潮水,将承乾宫前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锋锐的枪尖在宫灯和惨淡月光照耀下,折射出冰冷刺骨的寒芒,直指宫门!

空气紧绷到了极致,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兵刃)和无声的杀意。双方无声地对峙,如同两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只差一个火星!

在这片由刀枪组成的死亡丛林中央,一个身影格外醒目。须发皆白的老者——吕国丈吕松龄,身着象征超品公爵身份的紫色蟒袍,并未披甲,只是拄着一根沉重的紫檀木鸠首杖,腰杆却挺得笔直如松。他脸上老泪纵横,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每一道都写满了刻骨铭心的悲愤。那双苍老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毫不畏惧地穿透影煞的防线,死死锁定在刚刚踏出宫门的萧绝身上!

“萧绝!”吕松龄的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却带着一股豁出性命的悲壮与控诉,穿透压抑的夜色,在寂静的宫苑中回荡,“你终于肯出来了?!老夫问你!我的女儿!当朝国母太后娘娘!她是怎么死的?你今夜为何在冷宫?!你又为何要封锁宫门,屠戮宫人,销毁证据?!你…你给老夫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直接撕破了萧绝那层“惠妃余孽弑主”的遮羞布!

“放肆!”萧绝身后的影煞统领勃然变色,厉声呵斥,“吕松龄!你私调家兵,擅闯宫禁,刀兵直指陛下寝宫!此乃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谋逆?哈哈哈!”吕松龄发出一阵悲怆至极的狂笑,老泪纵横,手中的鸠首杖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老夫的女儿,不明不白死在这深宫大内!凶手就在眼前逍遥法外,颠倒黑白!老夫为女伸冤,何罪之有?!倒是你,萧绝!”

他再次将燃烧着仇恨的目光死死钉在萧绝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杜鹃啼血:“你弑君窃国!谋害太后!欺压幼主!倒行逆施!你才是那窃据朝堂、霍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老夫今日拼却这把老骨头,也要为胤朝、为我那冤死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讨公道?”萧绝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异常低沉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咆哮怒吼都更令人心悸。那是一种被压抑到极限、即将彻底爆发的毁灭前兆。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刃,缓缓扫过吕松龄和他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吕府家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毫无人性的弧度。

“老匹夫,你…带着这群土鸡瓦狗,是来送死的么?”

话音刚落,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以萧绝为中心轰然爆发!冰冷、暴戾、充满了尸山血海的杀意!夜风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在场所有吕府家将被这股骤然降临的庞大精神力锁定,无不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呼吸瞬间停滞,血液几乎冻结,握兵器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就连吕松龄这等老于宦海、定力深厚之人,也被这股纯粹杀意冲击得脸色一白,蹬蹬后退半步!

“影煞何在!”萧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拿下此獠!抗命者…斩尽杀绝!”

“喏!”影煞精锐齐声爆喝,声震宫阙!如同得到了杀戮指令的嗜血凶兽,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煞气!数十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毫不犹豫地撞向数倍于己的吕府家将人墙!刀光乍起,如同黑夜中撕裂的闪电!

“保护国丈!”吕府家将中也爆发出狂吼,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挺起枪矛迎上!

“锵!锵!噗嗤!”

兵刃撞击的刺耳锐响!利刃切割血肉的沉闷撕裂声!压抑不住的惨叫声!

瞬间爆发!

承乾宫前的小小空地,瞬间化作血腥的修罗场!影煞人数虽少,但个个是萧绝倾注无数资源培养的顶尖杀戮机器,悍不畏死,配合默契,出手刁钻狠辣。吕府家将仗着人多,结成阵势,长枪如林,拼命阻挡。鲜血在刀光剑影中飞溅,染红了冰冷的金砖,残肢断臂与滚落的头颅在惨叫声中不断出现!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夜风的清寒,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吕松龄被几名心腹家将死死护在核心,眼睁睁看着吕氏多年心血培养的精锐如同割麦子般倒下,目眦欲裂,发出悲愤的怒吼:“萧绝!你这屠夫!暴君!你不得好死!”

萧绝如同礁石般立在宫门台阶之上,墨紫色的衣袍在激烈的厮杀劲风中猎猎作响。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屠杀,眼神空洞而冰冷,只有那紧握的双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泄露着他内心同样在疯狂翻涌的黑暗风暴。屠戮,似乎成了宣泄那灭顶痛苦和无处安放暴戾的唯一方式。

就在这血肉横飞、厮杀胶着的混乱关头——

“住手!!!”

一个尖利高亢、带着无尽惶恐和破音的女声,如同裂帛般骤然响起,竟硬生生压过了战场上的喊杀和惨叫!

混战中所有人的动作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迟滞。

只见承乾宫侧后方,一个小宫女不知何时冲破了混乱的防线,连滚爬爬地扑到了战场边缘。她浑身沾满了尘土和不知是谁溅上的血点,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惊惧的泪痕,双手却死死地、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高高举起一个东西!

那并非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却明显沾满了大片大片触目惊心暗褐色污迹的…宫装外袍!看那规制颜色,分明是太后品级才能使用的鸾凤祥云纹样!

“奴婢…奴婢是太后娘娘宫里的粗使丫头…玲…玲儿…”小宫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惊恐,却又透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娘娘…娘娘今夜出去前…特意…特意换下了这件外袍…交给…交给徐嬷嬷收着…说…说万一她回不来…就…就…”

她喘着粗气,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连贯,但手中那件染血的外袍却举得更高。

“徐嬷嬷…徐嬷嬷在冷宫…被…被碎尸前…死死抓着它…塞…塞进了奴婢手里…她…她用血指头…指…指着这衣服的襟口…呜呜呜…”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杀红眼的影煞和吕府家将,还是台阶上的萧绝,亦或是被护在核心、悲痛欲绝的吕松龄,都瞬间聚焦在那件染血的袍服上!聚焦在它所指向的那个…襟口位置!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萧绝的心脏!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甚!

“撕开它!!!”吕松龄猛地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推开身前的护卫,如同疯魔般朝着那宫女玲儿扑去!

几乎在吕松龄吼声响起的同时,萧绝眼中寒芒爆射!他身形微动,就要下令格杀那宫女夺下血袍!然而,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比他更快!

一直如同壁虎般潜伏在承乾宫飞檐斗拱阴影处的影煞顶尖刺客“幽影”,如同真正的影子般无声滑落,目标直指宫女玲儿和她手中高举的血袍!他的速度太快,快到几乎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指尖淬毒的乌光,已然逼近玲儿的咽喉!

千钧一发!

“噗哧!”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裂帛声响起!

并非幽影的手撕裂了玲儿,而是玲儿自己!在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被死亡激发出的、近乎本能的癫狂中,她的指甲死死抠住了那件血袍的襟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向两边一撕!

“嗤啦——!”

沾满暗褐色血污的锦缎应声而裂!

一张同样被暗红血渍浸透大半,折叠得整整齐齐、质地却明显是皇家御用明黄缯帛的物件,从破碎的衣襟夹层中,滑落在地!

它静静地躺在地上,在满地狼藉的血污和破碎的尸块中,在那无数道陡然凝固的、混杂着惊骇、恐惧、贪婪、疯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舒展开一角。

露出了最上方,那用朱砂书写、即便被血污浸染也依旧刺目惊心的两个大字:

诏——书!

紧接着,露出的下一行小字,更是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在所有目睹之人心头!

“…朕…胤高宗讳显…大渐之际…神志清明…特留此血诏…”

嗡——!

萧绝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他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在瞬间远离!

血诏?!

先帝的血诏?!

它怎么会…怎么可能从吕后的贴身衣袍里出现?!

“血诏!是先帝遗诏!”短暂的死寂之后,吕松龄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带着一种近乎狂喜的悲愤和终于抓住敌人致命把柄的癫狂!他状若疯虎,根本不顾幽影那即将割裂他喉咙的毒刃,用尽全身力气扑向地上那张染血的明黄缯帛!

“护诏!夺诏!”影煞首领的厉吼也在同一时间炸响!

“保护国丈!抢血诏!”吕府家将的狂嚎随之而起!

刚刚稍息的短暂死寂被彻底打破!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血腥百倍的混战,瞬间围绕着地上那张染血的黄帛,悍然爆发!

刀光!剑影!血肉!残肢!

所有人都红了眼!目标只有一个——那张可能颠覆一切、决定无数人生死的血诏!

台阶之上,萧绝僵硬地立在原地,如同被冰封的雕塑。承乾宫内隐约传来小皇帝萧宸被外面惊天动地的喊杀和惨叫吓得崩溃大哭的声音。宫苑外,不知何处,隐约传来了更远处宫墙外,保皇党势力趁机鼓噪民众、冲击衙门的喧嚣呐喊……

乱!乱!乱!

胤朝的心脏,皇宫,彻底沸腾!如同炼狱!

而在承乾宫侧殿一处被阴影完全吞噬的窗棂后,一双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下方这场围绕着血诏展开的、你死我活的争夺战。

冷焰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窗棂缝隙。

“萧绝,”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在震天的喊杀和哀嚎中低语,“猜到了吗?吕后贴身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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