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煤窑里的路都探清楚了，最窄的地方能容两个人并排走，就是有点呛。”王黑风抹了把脸上的黑灰，露出两排白牙，手里还提着盏马灯，灯芯的火苗忽明忽暗。
曹兴国正对着地图标注路线，闻言抬头：“呛点不怕，总比被鬼子的机枪扫强。里面的岔路多不多？有没有可能迷路？”
“有三条岔路，但胡小七的堂弟以前在煤窑里干过，他说跟着滴水的岩壁走准没错，主通道一直通到青石镇西头的山脚下，离鬼子的粮库不到半里地。”王黑风指着地图上的红点，“就在这儿，有个废弃的通风口，能直接爬到地面。”
严英豪凑过来，手指敲着粮库的位置：“粮库？那可是好地方！鬼子最近抢了不少粮食，正好一锅端了！”
“不急着抢粮。”曹兴国摇摇头，眼神冷冽，“盐帮的仇还没报。影佐纯一和杉口杀了那么多百姓，咱们得先让他们尝尝疼。”
野田平武站在一旁，看着地图上的煤窑路线，眉头微蹙：“曹团长，煤窑通风差，要是动静大了，容易被鬼子发现。而且……”他顿了顿，“影佐纯一心思细，说不定在粮库周围布了暗哨。”
“暗哨才好。”王黑风咧着嘴笑，“正好让他们尝尝咱们的飞刀。”
曹兴国摆摆手，语气严肃：“这次行动分三步走。第一步，王黑风带二十个弟兄，从通风口摸出去，解决粮库和指挥部周围的暗哨；第二步，严英豪带主力，从煤窑主通道出来，先端掉机枪阵地，再控制寨门；第三步，我带预备队，负责接应和清理残敌。记住，尽量别用枪，先用匕首和手榴弹，动静越小越好。”
“明白！”严英豪和王黑风齐声应道。
胡小七的堂弟胡小石头挤过来，手里攥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曹团长，我也去！我熟路，还能帮着辨认鬼子的脚步声——他们的军靴底子硬，踩在石板上‘咚咚’响，跟咱们的布鞋不一样。”
曹兴国看着他黧黑的脸，点头道：“好，你跟着王黑风，给他们带路。”
深夜，煤窑里一片漆黑，只有马灯的光晕在岩壁上晃动。王黑风带着队伍，猫着腰往前走，脚下的煤渣发出“沙沙”的轻响。胡小石头走在最前面，时不时用铁棍敲敲岩壁，侧耳听着动静。
“前面有个拐角，过去就是通风口了。”胡小石头压低声音，“通风口外面是片坟地，鬼子嫌晦气，平时不怎么去。”
王黑风打了个手势，战士们纷纷拔出匕首，握紧手榴弹。离通风口还有几步远时，就听见外面传来“咔哒”一声——是日军哨兵换岗的动静。
“两个哨兵，在坟头后面抽烟。”胡小石头贴在岩壁上，透过通风口的缝隙往外看，“左边那个胖，右边那个瘦，枪都靠在墓碑上。”
王黑风对身边的两个战士使了个眼色，三人猛地推开通风口的铁盖，像狸猫一样窜了出去。胖哨兵刚把烟卷叼在嘴里，就被匕首抹了脖子，瘦哨兵想喊，却被胡小石头一铁棍砸在天灵盖上，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
“搞定。”王黑风对里面打了个手势，“快！按原计划分头行动！”
战士们鱼贯而出，分成五组，像影子一样摸向不同的目标。王黑风带着胡小石头，直奔指挥部——那里是杉口和影佐纯一的住处。
指挥部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哨兵背对着背站在门口，手里的步枪斜挎着，显然没把警戒当回事。王黑风示意胡小石头绕到后面，自己则从正面摸过去，趁着哨兵转身的瞬间，猛地扑上去，一手捂住嘴，一手用匕首刺穿了他的喉咙。
胡小石头也不含糊，用铁棍把另一个哨兵敲晕，拖到暗处绑了起来。
“里面灯还亮着，肯定没睡。”王黑风贴在窗纸上，往里看——杉口正对着影佐纯一发脾气，桌子上的酒瓶倒了好几个。
“八嘎！粮库的哨兵怎么还没来报平安？是不是又偷懒了？”杉口的声音带着酒气。
影佐纯一推了推眼镜：“大佐息怒，说不定是路上耽搁了。再说，有皇军的威名在，谁敢来捣乱？”
王黑风对着外面打了个手势，严英豪带着主力已经摸到了寨墙下。他看到信号，立刻挥手：“上！”
战士们像壁虎一样爬上寨墙，手里的手榴弹拉了弦，朝着机枪阵地扔过去。“轰隆！轰隆！”几声闷响，机枪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炸上了天。
“有埋伏！”寨子里的日军终于反应过来，慌乱地叫喊着，到处找枪。
杉口和影佐纯一听到爆炸声，酒意全醒，猛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砰！”指挥部的门被踹开，王黑风举着匕首冲进来：“你的死期到了！”
杉口拔出战刀就砍，王黑风侧身躲过，匕首直刺他的小腹。影佐纯一想从后门跑，却被胡小石头一铁棍绊倒，刚爬起来就被战士们按住，捆了个结实。
“八嘎！我跟你拼了！”杉口捂着流血的小腹，疯了一样挥刀乱砍。王黑风不跟他硬拼，借着桌子躲闪，看准机会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杉口惨叫着跪下，被冲进来的战士们死死按住。
“杉口，你还记得盐帮的弟兄吗？”王黑风用匕首指着他的喉咙，“这一刀，是替胡帮主砍的！”
“等等！”曹兴国走了进来，看着满地狼藉，“留着他还有用。把他和影佐纯一关起来，严加看守。”
寨子里的战斗还在继续，但日军没了指挥，很快就溃不成军。有的缴械投降，有的慌不择路地往寨外跑，却被预备队堵了回去。
严英豪提着机枪，站在粮库门口大笑：“老曹，你看这粮食！够咱们吃半年的！还有那些盐，全在这儿呢！”
曹兴国走过去，看着堆成小山的粮食和盐，心里却没多少喜悦。他想起盐帮总舵的废墟，想起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弟兄，眼神沉重。
“把粮食和盐都运回去，分给狼星镇的百姓和弟兄们。”曹兴国对严英豪说，“另外，让人去通知胡家坳的乡亲，就说鬼子被打跑了，让他们回来收拾残局，给牺牲的盐帮弟兄立块碑。”
“好！”严英豪立刻去安排。
天快亮时，战斗终于结束。青石镇据点里，到处都是日军的尸体和投降的士兵。战士们押着俘虏，扛着粮食和盐，浩浩荡荡地往光复寨回撤。
王黑风押着杉口和影佐纯一，走在队伍后面。杉口低着头，浑身是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输了……我输了……”
影佐纯一则面如死灰，瘫在地上，被战士们拖着走。
胡小石头跑过来，手里捧着块盐巴，递给王黑风：“班长，你看，这是从鬼子粮库里找到的，跟盐帮的盐一样纯。”
王黑风接过盐巴，放在手里掂了掂，突然朝着盐帮总舵的方向，把盐巴撒了出去：“胡帮主，弟兄们，你们看到了吗？鬼子被打跑了，盐回来了！”
风一吹，盐粒飘散在空气中，像无数细小的雪花。
曹兴国站在山坡上，看着朝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青石镇的废墟和远处的山林。他知道，这场战斗赢了，但牺牲的人永远回不来了。
“老曹，都安排好了。”严英豪走过来，“俘虏押回光复寨，粮食和盐也开始运了。”
曹兴国点点头：“让弟兄们抓紧休整，说不定还有硬仗要打。”
“嗯。”
远处的山路上，传来了百姓们的哭声和笑声——胡家坳的乡亲们回来了，他们要去给盐帮的弟兄们收尸，要去重建家园。
“你说，以后还会有鬼子来吗？”胡小石头问王黑风。
王黑风看着朝阳，眼神坚定：“会来，但咱们不怕。只要咱们跟百姓一条心，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胡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铁棍。阳光洒在他脸上，也洒在青石镇的每一寸土地上，带着一丝咸涩，也带着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