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县城里闹翻了天!”李信挑着空货担,一脸兴奋地冲进狼寨,扁担往墙角一靠,就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高市五郎那小子被降成少尉了!现在在县城里管后勤,天天扛米袋子、搬弹药箱,以前跟他混的骑兵,也跟着倒了霉!”
曹兴国正坐在石桌前,看着战士们给缴获的战马刷毛,闻言放下手里的毛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森川倒是舍得下手。一个骑兵大队长,硬生生贬成管后勤的少尉,这脸可丢尽了。”
周铁山在一旁给马钉掌,榔头敲得“叮当”响:“活该!谁让他那么狂?现在好了,从天上摔地下,不摔死也得摔残!”
李信接话道:“何止残啊!听说他现在天天被同僚嘲笑,连吉川秀禾都敢挤兑他。昨天有个日军小队长故意把饭盆扣在他头上,骂他是‘拉稀骑兵的废物’,他都不敢还嘴!”
“哦?吉川也敢踩他一脚?”曹兴国有些意外,“这两人以前不是互相看不顺眼吗?”
“此一时彼一时嘛。”李信嘿嘿笑,“高市失了势,吉川巴不得踩他几脚,好在森川面前表现自己。现在高市带着几个残兵,住在马厩旁边的破屋里,跟叫花子似的。”
曹兴国摸着战马的脖颈,沉吟道:“一个失势的日军军官,一群被排挤的骑兵……这里面或许有文章可做。”
李勇凑过来:“团长的意思是?”
“暂时不动。”曹兴国摇头,“让他们狗咬狗。高市越是落魄,心里的怨气就越重,说不定哪天就会闹出更大的乱子,咱们正好可以趁机做点文章。”他对李信道,“让孙掌柜多留意高市的动向,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是!”
县城里,高市五郎的日子确实难熬。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少尉军装,正和几个同样被贬的骑兵搬运弹药箱,汗水浸透了后背,军装贴在身上,又痒又难受。
“快点!磨磨蹭蹭的,想挨鞭子吗?”一个日军曹长拿着指挥棒,不耐烦地催促着,故意用棒子捅了高市一下,“哟,这不是曾经的骑兵大队长吗?怎么沦落到搬箱子了?”
高市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只能低眉顺眼地应道:“是,曹长。”他知道,现在的他,连一个曹长都能欺负。
旁边的骑兵想替他说话,被高市用眼神制止了。自从战马拉稀、损失惨重后,他们就成了整个县城日军的笑柄,走到哪里都被指指点点,与其争辩,不如忍了。
中午吃饭时,高市和几个骑兵端着饭盆,刚要找个地方坐下,吉川秀禾带着几个军官走了过来,故意撞了高市一下,饭盆里的糙米撒了一地。
“哎呀,对不起啊,高市少尉。”吉川假惺惺地道歉,眼里却满是嘲讽,“我还以为是哪个小兵呢,没想到是曾经的骑兵大队长大人。怎么?今天的饭不合胃口?”
周围的日军哄堂大笑,高市的脸涨得通红,却只能弯腰去捡饭盆。
“不必捡了。”吉川一脚把饭盆踢飞,“像你这样的废物,就不配吃皇军的粮食!还是去吃马料吧,说不定能让你想起你的那些‘拉稀战马’!”
“你!”高市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怎么?想动手?”吉川冷笑,“一个被贬的少尉,还敢对我这个少佐不敬?信不信我让你去挖战壕,累死在工地上?”
高市死死咬着牙,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不敢,少佐阁下。”
吉川得意地笑了笑,带着人扬长而去。
看着吉川的背影,高市身边的一个骑兵低声道:“队长,咱们不能再忍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被他们折磨死!”
高市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忍?我当然要忍。但不是永远忍下去。”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吉川的指挥部,那里有几个士兵正往这边看,眼神似乎有些异样,指指点点说什么。
狼寨里,李信把看到的一切报告给曹兴国:“团长,高市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吉川那么欺负他,我看他迟早要反。”
曹兴国点头:“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总会爆发的。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再添一把火。”他对李勇道,“让孙掌柜想办法,给高市透个消息,就说吉川正在向森川建议,把他和那几个骑兵调到前线当炮灰。”
“这招够狠!”李勇笑道,“高市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跟吉川拼命!”
“拼命倒不至于。”曹兴国摇头,“但至少能让他们的矛盾更深,让森川对吉川也起疑心。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夜色渐深,县城的日军营地一片寂静。高市躺在破屋里的草堆上,辗转反侧。吉川的嘲讽、同僚的嘲笑、森川的冷漠,像一根根针,刺得他睡不着觉。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枪,眼神越来越冷。
突然,窗外扔进一个纸团,高市警惕地捡起,打开一看,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日文写着:“吉川向森川进言,欲将你等调往前线,充作炮灰。”
高市瞳孔骤缩,猛地攥紧纸团,纸被捏得粉碎。
“吉川……”他低声嘶吼,眼里的杀意再也掩饰不住。
狼寨里,曹兴国站在了望台上,望着县城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却仿佛能看到即将燃起的怒火。
“团长,您说高市会怎么做?”李信问。
曹兴国望着天上的星星,淡淡道:“不知道。但他心里的那根弦,已经快绷断了。只要再加点力,就会断。”
远处的县城,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得寂静。一场由嫉妒、怨恨和阴谋引发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明天,让孙掌柜再想办法‘不小心’让森川看到,吉川和高市的人在争吵。”曹兴国对李信道,“火候差不多了。”
李信点头应是,心里暗暗佩服——团长这一手,真是把人心摸得透透的。
夜色中,狼寨的篝火渐渐熄灭,战士们进入了梦乡,只有哨兵还在警惕地守望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也等待着县城里即将发生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