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李砚黑着脸宣布寿宴提前结束,赵曼儿被吓坏了的太监们手忙脚乱地拖了下去禁足思过。
而皇帝本人则在太后的慈宁宫里被老太太指着鼻子,用最严厉的措辞足足训斥了一个时辰。
第二天,整个皇宫都因为这件事变得风声鹤唳。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赵才人算是彻底失宠了。 而他们那位一向以完美着称的皇后娘娘则在这场风波中纯属路人。
皇帝李砚在经历了这场公开处刑般的羞辱后彻底自闭了。他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一连三天都没有召幸任何嫔妃,包括他曾经最爱的赵曼儿。
他想不通。
他只是渴望一点真实一点惊喜,为什么最后会变成一场灾难?
他那颗年轻帝王的心在受到了真性情的背刺之后,开始疯狂地朝另一个极端摆动。
真实不可靠,惊喜太危险。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绝对的掌控!
他要掌控一切!他要所有的人都像最精密的齿轮一样按照他的意志分毫不差地运转!
一股前所未有对秩序和掌控感的病态渴望在他心中疯狂地滋生。
“001,”苏念正坐在凤仪宫的花园里悠闲地修剪着一盆名贵的兰花,“我们的中二少年好像进入下一个叛逆期了。”
【根据其最新的行为和心理状态分析,目标李砚的核心价值观已从追求混乱转变为极端控制。他现在极度渴望证明自己作为帝王的绝对权威。】
“很好。”苏念剪下一片多余的叶子,唇角泛起冷意,“一个控制狂最害怕的是什么?”
【是失控。】
“回答正确。”苏念放下花剪,“那就让我们,帮他一把。”
第四天早朝,憋了三天大招的皇帝李砚终于再次出现在了群臣面前。
他今天的气场与以往截然不同,不再是那个喜欢和稀泥的温吞君主,而是变得异常的严厉与苛刻。
因为一项拖延了许久的税收改革推行不力,他对以户部尚书为首的一众官员大发雷霆。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他将手中的奏章狠狠地摔在龙案之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朕的旨意到了你们这里就变成了一纸空文!打折扣,搞变通,阳奉阴违!”
他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压迫感的眼神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
“朕要的是什么?”
“朕要的是不打任何折扣的服从!”
“朕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必须百分之百地执行下去!”
“都听明白了吗?!”
他咆哮着。
百官们吓得瑟瑟发抖,齐齐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臣等遵旨!”
而远在凤仪宫的苏念通过001的实时转播听到了他这番中二爆表的宣言,微微一笑。
她对001下达了第二个行为指令。
“绝对执行,不打折扣,多好啊。从现在起,就让咱们满朝文武对皇帝的每一道旨意都进行最完美的绝对执行吧。”
【指令收到。精神暗示已启动。】
一场史无前例的荒诞的行政灾难就此拉开了序幕。
当天下午,李砚下达了第一道彰显他绝对权威的旨意。
“户部账目混乱,亏空严重!朕命令你们立刻马上给朕彻查到底!朕要知道每一个铜板的去向!”
这是一句气话。
他的本意是让户部赶紧把账做平给他一个结果。
然而接收到绝对执行指令的户部尚书,却把这句气话当成了圣旨。
第二天一早,当皇帝李砚睡眼惺忪地来到太和殿准备上朝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差点当场驾崩。
整个太和殿从门口到他的龙椅前都被一座座由铜钱堆砌而成的小山给彻底淹没了。数以百万斤的黑压压的铜钱堆积如山,几乎要碰到大殿的房梁。
户部尚书带领着他手下所有眼圈比熊猫还黑的官员们跪在钱山的前面,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一脸严肃地对他说道。
“启禀陛下!户部所有库存铜钱共计三百七十二万贯,合计三百七十二亿文,已全部运抵殿前!请陛下亲自清点!以查明每一个铜板的去向!”
李砚呆呆地看着眼前那片无边无际的铜钱海洋,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上朝的,是来盘库的。
他气得浑身发抖还没来得及发作,兵部尚书又出列了,脸上带着一丝焦急。
“启禀陛下!您昨日下旨说边关战事不利,要把那个办事不力的王将军给朕撤了!臣等不敢怠慢,连夜八百里加急传达了圣意!”
“撤了?”李砚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是的陛下!”兵部尚书一脸邀功地说道,“前线昨夜传来捷报!王将军的营帐已经被我方士兵连夜物理上地给拆除了!他人也被扔在了距离大营三十里外的荒郊野外!绝对是撤得干干净净!”
噗!
李砚只觉得喉头一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说的撤了是撤职啊!不是他妈的拆迁啊!
他还没从拆迁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吏部尚书又哭丧着脸出列了。
“陛下!您昨日还说让臣等把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官员都给朕处理掉!臣斗胆请陛下明示,这个处理是活埋还是沉江啊?”
李砚看着下方那一双双充满了求知欲的清澈而愚蠢的眼神,彻底崩溃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给一群帝国精英下命令,他是在给一群没有自己思想的人工智能输入代码!还是他妈的最死板最不懂变通的那种!
“够了!都够了!”
他气得头痛欲裂,捂着额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朕今天身体不适!退朝!都给朕滚!”
这是他作为皇帝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压垮他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臣等遵旨!”
满朝文武在听到这个“滚”字后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但圣旨是需要被绝对执行的。
于是,在皇帝李砚那惊恐到扭曲的目光中,以当朝太傅那个最讲礼法的白胡子老头为首,满朝的王公大臣文武百官,这些帝国最有权势最体面的人,一个个都非常自觉地收起了笏板,撩起了朝服,然后整齐划一地躺在了金銮殿那光滑如镜的金砖之上。
他们抱着头蜷缩着身体,一圈一圈地朝着大殿门口滚了出去。
皇帝李砚呆呆地坐在他那孤零零的龙椅之上,看着他那群正在用实际行动完美地诠释着君要臣滚臣不得不滚的忠臣们,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