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柔在静心斋里度过了人生中最惊恐难熬的一夜。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丈夫，当朝丞相苏长青。因为这门邪术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能在这座相府里立足的根本。
天一亮，她就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用最厚的脂粉勉强遮盖住憔-悴的脸色和那道致命的皱纹，亲自端着一碗燕窝，去了苏念的院子。
她要亲自去探一探虚实。
彼时，苏念正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用一根小树枝，指挥着一群蚂蚁搬家。
“001，你看，只要给它们设定好清晰的KpI和前进路线，这工作效率就是高。”苏念一边指挥，一边跟001进行着愉快的晨间交流。
【记录中。宿主，王婉柔已进入警戒范围。心率120，血压升高，情绪评估为：高度紧张与恐惧。】
“来了来了，我们尊贵的客户上门了。”苏念扔掉树枝，立刻换上了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表情迎了上去。
“母亲，您怎么亲自来了？”她的声音甜美又乖巧，就像一块刚刚出炉的。
王婉柔看着眼前这个笑容纯净的继女，心中一阵发寒。
她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苏念还是那个苏念，愚蠢善良，对她言听计从。
难道昨天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王婉柔强压下心中的惊疑，露出了她招牌式的慈母微笑：“念念，你昨日将那些贵重首饰都换钱送人，为娘怕你心里委屈，特地来看看你。”
她一边说，一边状似无意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房间内外。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没有金光闪闪的书册，也没有任何异常的气息。
“我不委屈的，母亲。”苏念歪着头，笑得更甜了，“您不是一直教导我与人为善，吃亏是福嘛。能帮助那些可怜人，念念心里很高兴。”
王婉柔看着她这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蠢样，心中的恐惧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恼怒。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小贱人不可能有这种心机。
或许是她昨日积累的功德太过庞大引发了天地异象，才让我的法术暂时失灵。对，一定是这样！
她打定主意，决定今晚再试一次。
然而一连三天，每一次的结果都和第一晚一模一样。
只要她一开始作法，那本金光闪闪的书就会准时出现，像个门神一样将所有功德都挡在里面，顺便再附赠一次法术反噬。
三天下来，王婉柔不仅没捞到半点好处，眼角的皱纹反而又多添了两道。她每天早上起床，都要花半个时辰用名贵膏药和厚重脂粉去填平那些沟壑，整个人都快神经衰弱了。
“001，客户的耐心快要耗尽了。是时候给她看看我们产品的说明书了。”
【指令收到。正在往功德宝箓上加载用户手册1.0版本。文字已转换为古巫祝文，保证目标客户能看懂，且会认为这是她自己智慧的结晶。】
当天深夜，当王婉柔再一次顶着被反噬的风险绝望地窥探那本天书时，她终于有了惊人的发现。
书册的封面上那片原本混沌的金色符文中，有几个古老的巫祝文字变得异常清晰。
王婉柔精通南疆邪术，对这种古文字略有涉猎。她废寝忘食地翻阅古籍连蒙带猜，终于在天亮时翻译出了那几个字的意思。
“功德宝箓”。
她瞬间明白了！这不是什么天地异象，而是苏念的功德福报凝聚成了实体化的天道之物！
这个发现让她又惊又喜。惊的是这种闻所未闻的怪事，喜的是，既然是物，就一定有可以操控它的方法！
接下来的几天，她像是疯了一样，不再强行施法，而是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破译这本天书上。
苏念和001一起像个游戏版本更新的程序员，每天定时定量地在宝箓上，释放出一点点新的内容。
“今天先给她看看账户余额，让她知道咱们家底有多厚。”
“明天给她看看借贷这个词，让她产生点联想。”
“后天……嗯，把天道誓言和气运抵押的概念也放上去。利息嘛，就定个驴打滚，双倍偿还好了。”
终于，在苏文轩参加童生试的前一天，王婉柔成功地破译出了功德宝箓的使用方法。
原来，此乃天道之物，不可强取，只可借贷！
借用者，必须是与苏念有血缘或姻亲关系之人。
借用时，必须立下天道誓言，以自身气运为抵押。
借用后，必须在未来以双倍的功德或气运偿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静心斋内，王婉柔看着自己破译出的结果，激动得浑身颤抖。
她丝毫没有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在她看来，这完全符合天道法则公平公正的逻辑。以前那种无偿窃取本就是钻了法则的空子。现在法则修复了漏洞，推出了更高级更规范的官方渠道，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至于双倍偿还？
王婉柔冷笑一声。只要轩儿能靠着这笔功德考中案首，未来官运亨通，产生的气运何止双倍？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她立刻将这个惊人的发现，告诉了宝贝儿子苏文轩。
苏文轩一听能让自己考试稳操胜券，哪里会不同意。
当晚，母子二人便在静心斋里按照王婉柔破译出的仪式，举行了第一次功德借贷。
苏文轩刺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滴在王婉柔画出的符咒上，并恭恭敬敬地立下了天道誓言。
就在誓言立下的瞬间，苏念院落上空的那本功德宝箓终于有了反应。
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精准地从宝箓中射出，穿过重重院墙，直接灌入了苏文轩的体内。
“成了！娘！我感觉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苏文轩只觉得一股暖流遍布全身，原本还有些模糊的经义文章，此刻竟是倒背如流。
王婉柔看着儿子脱胎换骨的模样，激动得热泪盈眶。
然而，她沉浸在喜悦中，却没有发现，在苏文轩的气运命格之上，一个由因果律凝聚而成的黑色符印一闪而逝。
她更没有闲心去处理自己日益憔悴的容颜。
“娘的皱纹……”她看着镜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等轩儿考完，娘也要借一笔青春功德来用用！”
三天后，童生试放榜。
苏文轩的名字赫然高居榜首，成为了案首。
相府上下一片欢腾。
然而，就在苏文轩骑着高头大马春风得意地接受众人祝贺，准备回家报喜时，他突然感到喉头一甜眼前一黑。
在无数百姓的惊呼声中，这位新鲜出炉的案首毫无征兆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鼻血长流，当场晕厥了过去。
请来的大夫诊断了半天，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案首大人天资聪颖，但似乎是读书太过用功，气血两亏，伤了根本。
虽然性命无碍，但体弱多病，恐难担大任的名声，却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静心斋内，王婉柔一边给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的儿子喂着参汤，一边看着自己因忧心忡忡而又多添了两道的皱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看着苏念院落的方向咬牙切齿。
借，必须再借！
这一次，不仅要给儿子借健康，还要给自己借青春！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从一个掠夺者，变成了一个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