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文: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除夕,当京城的宫宴歌舞升平,帝国的边疆正上演着六种截然不同的‘年’。从西域商路旁的驼铃年到黑龙江上的冰嬉会,从三方互市的杂糅宴到边疆民族(杜尔伯特蒙古、虎尔哈女真、扎鲁特蒙古等)半农半猎的边墙夜。
漠西杜尔伯特部:驼群旁的西域味年
漠西杜尔伯特部的“额尔齐斯河”畔冬营,腊月的风裹着西域的干冷——这支部落常与哈萨克商队往来,年俗里掺了不少西域印记:祭驼用哈萨克商队送的“毛毯供品”,年货有葡萄干、胡麻饼,守岁时还会弹西域的“弹布尔”(弦乐器)。老驼夫帖木格的年,就绕着驼群的“叮当”声转,混着驼奶的醇与胡麻的香。
帖木格五十六岁,管着部落二十峰“负重驼”(专驮货与穹庐,比骑乘驼壮实),右手腕上戴着串哈萨克商队送的“玛瑙珠”——是去年用十张羊皮换的,他视若珍宝。腊月二十三“祭驼神”,是杜尔伯特部的核心年俗——驼群是西迁与贸易的命脉,比马还金贵。帖木格天没亮就牵出最老的“灰驼”(跟着他十五年,驮过三次西域商货),在驼群旁的土台上摆供品:一碗“驼奶酒”(用驼奶酿的,比马奶酒更醇厚)、一块“胡麻饼”(哈萨克商队送的,芝麻混着胡麻,香酥)、一条“小花毯”(西域产的羊毛毯,绣着几何纹,铺在土台上当“供台布”)。
他摸着灰驼的驼峰(驼峰上还留着去年驮货磨的疤),用混着哈萨克语的蒙古话念祝词:“驼神爷爷,岁末到了,用驼奶、胡麻饼、西域的毯子敬您——求您护着咱的驼群别生癣,护着去哈萨克的商路别遇劫匪,让孙子巴图明年能跟着商队走一趟,换点西域的铁镰,好给部落修穹庐。”念完,他把胡麻饼掰成小块,喂给灰驼,又把小花毯披在灰驼背上——按哈萨克商队的说法,“给老驼披彩,能保全年平安”。
孙子巴图才十二岁,裹着件“西域羊毛袄”(比蒙古的毡袄轻,却更暖),在驼群旁追着小驼跑,喊着:“爷爷,哈萨克商队今年还来送胡麻饼吗?”帖木格笑着招手:“来,明年开春就来——你好好学认驼印,商队来的时候,帮着点驼数,别数错了。”巴图赶紧跑过来,蹲在灰驼旁,指着驼腿上的刻痕:“我认得!这是‘三杠印’,是咱部里最老的驼!”
腊月二十五“备商货年礼”,是帖木格最忙的事。他从部落收了五张羊皮、半袋驼毛,要给哈萨克商队的“老相识”阿卜杜勒备年礼——还得挑出最软的驼毛,让妻子娜仁纺成“驼毛线”(哈萨克人爱用驼毛线织毯),再把秋天存的“风干驼肉”切成条,装在皮囊里。娜仁纺线时,巴图在旁边帮着理线,说:“娘,给阿卜杜勒大叔多纺点线,让他给我织个小毯子,上面绣骆驼。”娜仁笑着点头:“行,织个大的,给你铺在炕头。”
下午,帖木格带着巴图去“商队临时营”——离冬营三里地,哈萨克商队的穹庐冒着烟。阿卜杜勒见他来,笑着迎出来,递上一袋“葡萄干”(比蒙古草原的野果甜)、一把“西域小刀”(柄上嵌着彩石,锋利却不伤人):“帖木格,这是给巴图的年礼——小刀别玩疯,葡萄干留着过年吃。”帖木格赶紧递上驼毛线和风干驼肉:“阿卜杜勒,明年商路要是顺,咱多换点铁件,部落的穹庐杆坏了不少。”两人坐在穹庐里,喝着哈萨克的“马奶酒”(比蒙古的度数高),聊到天黑才散。
除夕当天的“驼群家宴”,西域味比蒙古味还浓。娜仁在穹庐里忙:烤着“风干驼肉”(用松枝烤软,蘸着盐吃),煮着“驼奶粥”(掺了点胡麻籽,香滑),还摆上了阿卜杜勒送的葡萄干、胡麻饼——胡麻饼摆在最中间,比蒙古的奶渣饼更受巴图待见。帖木格给巴图递了块烤驼肉:“多吃点,明年跟着商队走,路上要扛货,得有力气。”巴图咬着肉,手里攥着西域小刀,说:“我能扛!我能帮着牵驼!”
邻居阿勒泰一家来串门——他家的驼奶酒喝完了,想借点。阿勒泰的妻子捧着一碗“奶疙瘩”,说:“帖木格,咱换着喝,别嫌弃。”帖木格赶紧倒了半杯囊驼奶酒给他们,又抓了把葡萄干塞给阿勒泰的儿子:“拿着吃,西域的甜果,比奶疙瘩甜。”阿勒泰笑着说:“明年商队来,我也跟着你去换点,给孩子做件羊毛袄。”
守岁时,帖木格教巴图“认驼病”——翻着《驼经》(哈萨克商队送的,用羊皮写的,记着驼病的治法),指着图上的“驼癣”说:“看见没,驼身上长白毛斑,就是生癣了,得用松针煮水擦——明年你要是看驼群里有生癣的,赶紧喊我,别传开了。”巴图趴在炕上,盯着《驼经》上的画,点头如捣蒜。娜仁坐在旁边,用阿卜杜勒送的“彩线”缝“驼形香囊”(缝个小骆驼,里面装着驼毛,戴在身上辟邪),要给巴图当新年礼。
子时的时候,哈萨克商队那边传来“弹布尔”的声音——阿卜杜勒在弹西域的年歌,调子欢快,混着驼铃的“叮当”声。巴图赶紧跑到穹庐门口听,帖木格也跟着站起来,对着商队的方向作了个揖:“驼神爷爷,阿卜杜勒,过年好——明年商路顺,驼群壮,咱接着换货,好好过日子。”
穹庐里的驼奶香混着胡麻的味,暖得让人犯困。这驼群旁的年,没有草原的赛马,却有西域的甜果、商队的情谊——靠驼群谋生,靠商路换物,这就是杜尔伯特部最实在的年,暖得像驼背上的小花毯。东海女真虎尔哈部:江冰上的冰嬉年
东海女真虎尔哈部的“黑龙江”下游冰面,腊月的冰结得比石板还硬——这支部落靠江吃江,冬捕后不只是分鱼,还会办“冰嬉会”:滑冰车、堆冰灯、赛冰鞋,年俗全裹在冰的冷与火的暖里。老渔民乌林答的年,就泡在这江冰的寒气里,混着鱼鲜的咸与冰灯的亮。
乌林答六十岁,是部里的“冰捕头”——最会选冰眼、下大网,去年冬捕一网捞了三十斤的“哲罗鱼”,全族吃了三天。腊月二十三“祭江神奶奶”,是虎尔哈部的小年重头戏——他们信江神奶奶“管鱼也管冰”,过年要在冰面上搭“冰祭台”,供上最肥的江鱼,
乌林答领着孙女穆兰,踩着“冰鞋”(用兽骨做鞋底,钉着冰爪)往江中央走。穆兰才十岁,抱着个“鱼皮袋”,里面装着供品:一条冻硬的“狗鱼”(江里最凶的鱼,虎尔哈人认为江神奶奶爱食)、一碗“鱼籽酱”(用大马哈鱼籽做的,咸鲜)、一盏“冰灯”(用冻鱼脑当灯油,冻在冰碗里,点着后发蓝光)。冰祭台是用冰块堆的,上面插着鱼皮旗(用大马哈鱼皮做的,画着鱼形),族里的人早围在旁边,等着祭典开始。
乌林答把狗鱼摆在冰祭台中央,鱼籽酱浇在鱼身上,再把冰灯点着——蓝光映着冰台,像江神奶奶的眼睛。他用虎尔哈方言念祝词:“江神奶奶,岁末到了,用狗鱼、鱼籽、冰灯敬您——求您别让冰面裂大口子,别让江里的鱼躲着网,让穆兰明年能跟着学下网,别摔在冰上,也让全族冬捕能多捞鱼,开春换点铁网。”念完,他让穆兰给冰祭台磕三个头,穆兰磕得认真,冰碴子沾在额头上,却不肯擦——奶奶说“磕得响,江神奶奶才待见”。
腊月二十五“备冰嬉年货”,是虎尔哈部最热闹的事。男人们在冰面上修“冰滑梯”(用冰镩凿出斜坡,浇上江水冻实)、做“冰车”(用木板当底,钉上冰爪,靠手划木杆前进);女人们在家忙“鱼年货”:把冬捕的鱼切成条,晒成“鱼干”;把鱼皮撕成丝,纺成“鱼线”(用来缝冰鞋);还要用冻鱼脑做更多冰灯——过年冰嬉会要挂在冰祭台周围。
乌林答教穆兰“修冰鞋”——把磨破的冰爪拆下来,换块新兽骨,用鱼线缝紧。穆兰手劲小,缝得慢,乌林答就帮着拽线:“别慌,缝紧点,不然滑冰时冰爪掉了,得摔屁股墩——去年你爹就摔了,全族笑了半天。”穆兰赶紧点头,攥紧鱼线,缝得更认真了。
除夕当天的“冰嬉宴”,先嬉后宴,热闹得能盖过江风。上午冰嬉会开始:男人们赛冰车——乌林答的儿子巴图踩着冰车,划着木杆往前冲,冰车“嗖嗖”滑,引得族里人叫好;女人们滑冰滑梯——穆兰跟着婶子们往上爬,滑下来时笑得直喊,冰碴子溅在脸上也不疼;孩子们堆冰人——用冰块堆成鱼形,插着鱼皮旗,比谁堆的鱼更像。
晌午分鱼——乌林答指挥着下“年网”,一网捞了二十多条江鱼,最大的哲罗鱼有二十斤。按虎尔哈规矩,鱼要“按户分,按龄添”:老人多给鱼籽,孩子多给鱼腹,壮丁多给鱼骨(能熬汤)。乌林答给自家分了条狗鱼、一碗鱼籽,又多拿了块鱼肉——要给族里的孤寡老人送过去。
傍晚的家宴,全是“鱼味”:乌林答的妻子额涅在土灶上煮“鱼羹”(用哲罗鱼肉熬的,加了点野葱)、烤着鱼干、拌着鱼籽酱;冰灯摆在桌上,蓝光映着鱼碗,亮得不用点油灯。穆兰捧着鱼羹碗,喝得直咂嘴:“奶奶,鱼羹比去年香!”额涅笑着给她添了勺鱼籽:“明年冬捕捞着大马哈鱼,给你做鱼籽饭,更香。”
守岁时,族里人围着冰祭台烤火——松柴堆得高,火烤得冰面化了水,又冻成薄冰。乌林答弹着“口弦琴”(用鱼鳔做的,声音脆),唱虎尔哈的渔歌:“黑龙江的冰,结得厚哟;虎尔哈的鱼,捞得多哟;冰灯亮,人欢笑哟;过年暖,日子好哟。”穆兰靠在乌林答怀里,听着歌,看着冰灯的蓝光,慢慢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鱼干。
子时的时候,江冰传来“咔嚓”声——是冰面在“呼吸”,虎尔哈人说这是“江神奶奶在应年”。乌林答站起来,对着冰祭台的冰灯作揖:“江神奶奶,过年好——明年冰厚鱼多,冰嬉热闹,咱虎尔哈人接着靠江过活,好好吃鱼,好好过冬。”
江冰上的火还旺着,冰灯的蓝光照得江面发亮。这冰嬉年,没有兽皮的膻,却有鱼鲜的咸、冰灯的亮——靠江吃冰,靠鱼过活,这就是虎尔哈部最鲜活的年,冷得清爽,暖得实在。
蒙古扎鲁特部:辽边互市旁的三族混融年
漠南扎鲁特部的“辽东边墙”附近冬营,腊月的风里掺着汉地的烟火、女真的兽腥——这支部落夹在大明、蒙古、女真之间,既放牧,又做“三方互市”(用蒙古的羊毛换汉人的布、女真的猎具),年俗像块“杂糅的毡子”:祭敖包掺着女真的兽骨供品,备年货混着汉人的桃酥、蒙古的奶食,守岁时既弹马头琴,又听汉人讲“年兽”故事。老牧人毕力格的脸,就铺在这互市的热闹里,暖得像刚熬好的奶茶。
毕力格五十九岁,管着部落的“互市货栈”——一间用土坯搭的矮房,堆着待换的羊毛、兽皮,还有刚换回来的汉布、女真铁箭头。腊月二十三“敖包祭”,是扎鲁特部最“热闹的杂糅”——敖包堆在冬营东头,石头上挂着蒙古的蓝哈达、汉人的红绸带、女真的兽骨串。毕力格天没亮就领着孙子阿古拉,扛着供品往敖包走:供品分三堆,蒙古的“奶豆腐、驼奶酒”,汉人的“桃酥、福字红纸”,女真的“鹿筋、铁箭头”——按部落规矩,三方供品都得有,才保互市平安。
他把奶豆腐摆在敖包最上层,桃酥放在中间,鹿筋和铁箭头挂在石头缝,他用一种混合的语言念祝词,蒙古语的浑厚、汉话的顿挫、女真语的短促,奇异地交织在一起:“敖包爷爷,岁末到了——蒙古的奶、汉人的甜、女真的铁,都敬您!求您护着互市路,别让大明边军卡货,别让女真部落抢货,让阿古拉明年能跟着学换东西,别被人骗,也让咱部落的羊毛能换更多布,冬天别冻着。”念完,他让阿古拉把福字红纸贴在敖包的石头上——阿古拉贴得歪歪扭扭,毕力格也不纠正,笑着说:“汉人的福字,贴歪了也灵。”
腊月二十五“备互市年货”,是毕力格最忙的一天。他先去部落收羊毛——每户收两捆,捆成整齐的“羊毛包”,要换汉人的青布、棉花;再去和隔壁女真“兀良哈部”的猎手换猎具——用半捆羊毛换了两把铁箭头、一张小猎网(给阿古拉学打猎用);最后往大明“广宁卫”的边市跑,用三捆羊毛换了三斤白面、两包桃酥、一块青布(给阿古拉做新袄),边市的汉人掌柜还送了他一小串“小鞭炮”,说:“老毕,过年放着玩,吓吓年兽。”
阿古拉跟在毕力格身后,抱着桃酥舍不得撒手,小声问:“爷爷,年兽是啥?比狼还凶吗?”毕力格摸着他的头,按汉人掌柜的说法讲:“年兽怕红、怕响,贴福字、放鞭炮,它就不敢来——明年你换东西时,见着红布就别怕,那是镇邪的。”阿古拉点点头,把桃酥抱得更紧了——他怕年兽,更想赶紧学会换东西,像爷爷一样厉害。
除夕当天的“互市家宴”,桌上摆着三方吃食:毕力格的妻子娜仁熬了“奶茶”(蒙古的),蒸了“白面馒头”(汉人的,掺了点羊毛换的白面),烤了“鹿肉干”(女真换的),还摆上了桃酥——阿古拉捧着馒头,啃得满脸是渣,娜仁笑着用汉人的粗布巾给他擦脸:“慢点吃,明年换更多白面,让你天天吃馒头。”
下午,互市的“老主顾”来了——大明边市的汉人掌柜送了半袋饺子馅(猪肉白菜的),说“过年了,教你们包饺子”;女真兀良哈部的猎手送了只冻野鸡,说“换你两斤羊毛,不用找了”。毕力格赶紧留他们吃饭,娜仁跟着汉人掌柜学包饺子——用白面和糜子面混着做皮,包得歪歪扭扭,煮在锅里破了不少,却没人嫌:汉人掌柜吃着破饺子,说“香,比边市的饺子香”;女真猎手喝着奶茶,说“比马奶酒软和”。
守岁时,毕力格弹着马头琴,汉人掌柜讲“年兽的故事”,女真猎手教阿古拉玩铁箭头——阿古拉拿着箭头在雪地上画,画了个敖包,还画了个福字,虽然画得不像,却引得大家笑。娜仁在灶边煮“奶茶粥”(奶茶掺着白面煮的,暖身子),给每个人盛了一碗,说:“明年互市顺,咱多换点东西,给阿古拉做件汉人的棉袄,比毡袄暖。”
子时的时候,毕力格拿出汉人掌柜送的小鞭炮,在帐外点着——“噼啪”声一响,阿古拉吓得往毕力格怀里躲,却又忍不住探出头看。汉人掌柜笑着说:“年兽被吓跑咯!”毕力格对着敖包的方向作揖,说:“敖包爷爷,过年好——明年三方互市顺,阿古拉能学好本事,咱部落能过个暖年。”
帐里的奶茶香混着桃酥的甜,暖得让人不想动。这辽边的混融年,没有纯粹的蒙古味,却有三方的情——靠互市谋生,靠邻里帮衬,这就是扎鲁特部最踏实的年,像敖包上的杂糅供品,暖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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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弹布尔:古代西域的“摇滚吉他”
它不是暗器,而是维吾尔族的传统弹拨乐器,外形像加长版的琵琶,琴身细长,靠拨动钢丝弦发声。
想象一下,古代西域的集市上,乐师抱着弹布尔轻轻一拨,清脆又带着点苍凉的声音能飘出半条街,就像现在街头歌手抱着吉他弹唱,是当时妥妥的“流行乐器”,常用来伴奏民歌或独奏。
2. 虎尔哈女真:明末女真族的“东北老铁部落”
“虎尔哈”不是动物名,而是明末女真族的一个重要部落,主要生活在今天的黑龙江中下游地区,是后来清朝“满族”的组成部分之一。
他们擅长打猎、捕鱼,性格豪爽,就像现在大家印象里的“东北老铁”。在历史上,这个部落曾是女真各部中比较有实力的一支,后来被努尔哈赤的势力收服,成为清朝建立的重要力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