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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三十六年九月中旬,通州漕运码头。

晨雾如纱,缠绕在运河之上,尚未被初升的朝阳彻底驱散。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北而来,踏碎薄雾,也踏碎了码头惯常的喧嚣。蹄铁撞击青石的脆响,如刀锋划破寂静,惊起岸边芦苇丛中几只宿鸟,扑棱棱地飞向灰白的天际。

户部尚书赵世卿立于“漕运监督分司”的青石阶上,一袭直裰被晨风微微掀起。他抬眼望去,一队锦衣卫铁骑如黑云压境,疾驰而至。为首者银甲束腰,肩甲上“锦衣卫指挥同知”六字补字在雾中泛着冷光,正是郭维城。

“赵大人,圣谕已验。”郭维城翻身下马,甲胄铿锵,声如断铁,“皇长孙与随行人员已在西棚候命。”

赵世卿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西棚——那处简陋的歇脚棚下,一个约莫三岁半的孩童正蹲在石板地上,手中攥着一柄比他手掌还大的小铜锤,一下一下,认真地砸着石缝里的蚂蚁。

那孩子光头留刘海,戴玄色六瓣有顶圆帽(俗称爪拉帽),帽顶缀有简单红绒球。身穿红色窄袖圆领袍,前后及两肩绣金织蟠龙纹(四团龙),其“盘龙”造型的龙头向下。袍身两侧开衩,露出白色衬里,腰间束玉带,足蹬黑色皮靴。腰间佩戴玉钩玉佩,作为点缀,装饰件为浅浮雕云纹。

小皇孙圆润的脸颊透着稚气,可那双眼睛,却沉静得不像孩童。他砸得极慢,却极稳,仿佛每一锤都承载着某种不可动摇的意志。

赵世卿正欲上前,忽见棚中走出两位老者。前内阁首辅王锡爵须眉如雪,手持一卷《论语》;身旁的老翰林则捧着一本《营造法式》,神情温和,目光却深邃。

老翰林望着朱由校的背影,嘴角微扬,低声对赵世卿道:“大人见笑了。这柄铜锤,是小皇孙非闹着要的。御膳房的铜匠连夜打的,说要‘像沈师傅那样,一锤一个坏人’。”

他顿了顿,思绪飘远——

吴道南曾请旨恢复讲筳日讲,却被万历帝以“国事繁冗”为由,只准恢复日讲。原以为不过是走个过场,谁料小郡主朱徵妲却从中搅局,缠着太子妃,竟促成了对皇长孙的启蒙。

首日,老翰林捧《大学衍义》入殿,满腹经纶,准备开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谁知朱由校左顾右盼,听不过三句,便开始揪自己衣角,最后干脆趴在案上,眼巴巴望着窗外飞过的麻雀。

“先生,那鸟儿为何不读《大学》也能飞?”他忽然发问。

老翰林一怔,正欲作答,他又问:“圣人会造木鸟吗?听说,木鸟能飞三日不落。”

讲席未成,反成童子问天。那一日,日将在哭笑不得中收场。

次日,老翰林换了策略。他带去的不再是晦涩的经义,而是一本图文并茂的《营造法式》,外加几个鲁班锁、孔明锁。

他指着殿梁上的斗拱,讲解榫卯如何咬合,如何承重千钧而不塌;他拆解木鸟机关,演示如何以巧力代蛮力。朱由校的眼睛,第一次亮得像星子落进深潭。

他不说话,只盯着看,小手在案上比划,仿佛已看见万间广厦拔地而起,飞檐翘角,直指苍穹。

从此,一条迥异于传统帝王教育的启蒙之路,在这深宫高墙之内,悄然铺开。而这一切的引线,正是那个早慧、被宫人私下称作“小福星”的小郡主——朱徵妲。

“皇孙护妹心切啊。”老翰林轻叹,拱手道,“那日他听说妹妹在德州被矿监刁难,说‘要护着二妹妹’。这铜锤,便是他亲口要的。”

话音未落,朱由校忽然抬起头,攥着铜锤蹦跳着跑来,仰脸望着赵世聊,奶声奶气却字字清晰:

“尚书爷爷,你别拦我。二妹妹比我小,矿监坏人欺负她,我得护着她。沈师傅说,护人就得有家伙。”

赵世卿心头一震,俯身欲语,却见一名锦衣卫百户自马队后走出。此人约莫三十,身姿挺拔如松,腰间环首刀刀柄上,刻着一个古朴的“戚”字——正是东宫护卫教官、戚家军后人沈砚。

他行至朱由校身侧,单膝微蹲,声音沉稳如深潭流水:“殿下,锤要握稳,别砸着自己。待会儿走水路,船上滑,臣牵着你的手。”

朱由校重重点头,将铜锤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衣襟里还藏着几样小玩意:木马、木船、鲁班锁、孔明锁——皆是他近日的“军器库”。

他心里悄悄盘算:妹妹最懂他。别人逼他读《孝经》,妹妹却说:“别人学文,你学武;别人是羊,你是虎。别人囤粮,你囤枪,别人就是你粮仓。”

他不懂这些话的深意,可每听一句,便觉心头滚烫,血脉贲张。在他心中,二妹妹比父王更亲,比母妃更暖,甚至超过了曾伴他长大的乳母客妈妈——虽不知她为何被逐出宫,只知“偷了宫禁之物,其心不正”。

妹妹说:客妈妈是郑娘娘安排在东宫的毒蛇,随时随地反咬一口,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不能让坏人向自己举刀。

想到此,他攥紧了铜锤。此时,赵世卿正欲登船,忽听郭维城一声低喝:“停!”

众人一凛。只见沈砚已按住刀柄,目光如鹰,锁住两名正往船上搬运水囊的漕工。

其中一人袖口沾着深褐污渍,动作僵硬,眼神飘忽。

沈砚一步上前,猝然攥住其腕。那漕工“哎哟”一声,水囊坠地,裂开一道口子——流出的水中,竟浮着几缕黑絮。

吴有性快步上前,蹲身捻起一缕,置于鼻下轻嗅,面色骤变:“是‘乌头絮’!乌头根晒干磨粉,混水而饮,半个时辰内腹痛如绞,继而呕血。”

“刺客!”郭维城拔刀出鞘,寒光一闪。锦衣卫瞬间围拢,刀锋指向两名漕工。

另一人转身欲逃,却被沈砚一脚绊倒,按跪于地。

“说!谁派你们来的?”郭维城厉声喝问。

两人颤斗不已,终是招供:原是矿监孙朝之人,听闻钦差将携皇长孙赴德州,恐其查案,遂混入漕工,欲在饮水中下毒,拖延行程。

“孙朝?”赵世卿冷笑,眼中寒芒闪动,“陈增倒台未及三年,他的爪牙竟敢再犯天威!”

他转身下令:“所有水囊即刻更换,从通州府衙调取新水。码头封锁,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郭维城领命而去,动作利落。朱由校却拽住沈砚的衣角,仰头问:“沈先生,你刚才为什么不打他?你说过,坏人要锤打的。”

沈砚蹲下身,与他平视,声音低沉而坚定:“殿下,打坏人,不一定要动手。有时,一眼、一语、一步先机,便足以制敌于未发。真正的‘锤’,不在手上,而在心里。”

他轻轻抚过朱由校的发顶:“你今日带的,不只是铜锤,更是责任。护人,不是逞勇,而是守道。”

朱由校似懂非懂,却重重点头,将铜锤抱得更紧。

此时,晨雾渐散,运河之上,漕船三桅高耸,黑漆船身,黄旗猎猎,上书“钦差”二字。船头站着的,不只是一个三岁孩童,而是一个王朝未来的影子。

他站在船板上,回望通州码头,小手紧握铜锤,仿佛已听见命运的鼓点,自远方滚滚而来。

而那铜锤声,终将敲碎腐朽的堤坝,唤醒沉睡的河山。

天津卫的粮栈密信

几日后,一行人进入天津卫,秋意正浓,天空湛蓝如洗,几缕薄云浮于天际,仿佛被北来的风轻轻撕开的棉絮。漕船破开津门水雾,缓缓驶入天津卫码头。江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两岸林立的帆影与货栈飞檐,晨光斜照,水面上泛起一层金红的碎光,宛如撒了一江的铜钱。然而,这表面的繁华之下,却暗流涌动,躁动的气息如潮水般在街巷间弥漫。

码头上,粮船如林,盐包垒叠如山,挑夫们赤着脊背,肩扛重担,在泥泞的石板路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货栈伙计们扯着嗓子喊价,声浪翻滚,此起彼伏,仿佛一场永不停歇的市井交响。而就在这喧嚣之中,几名衣武不整的卫所兵卒却正围住一个卖梨的小贩,推搡勒索。那小贩不过四十出头,衣衫褴褛,满脸风霜,怀里紧紧抱着几枚铜板,却被兵卒一脚踹翻在地,竹筐滚落,梨子滚了一地,被来往的脚踩得稀烂。

“这天津卫……竟比三年前乱得多了。”郭维城立于船舷,眉峰微蹙,目光如铁,扫过那群横行无忌的兵卒。江风拂动他青色官袍,却吹不散心头阴云。他记得三年前的天津卫虽也繁忙,却秩序井然,百姓安居,商旅畅通。而今,不过数载,竟已沦为盗匪横行、官匪勾结的泥潭。

沈砚立于其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声音低沉如耳语:“汪应蛟巡抚在时,卫所不敢如此放肆。他推行屯田,整顿军纪,百姓尚有活路。可自去岁调任南京,盐运司与卫所便暗通款曲,沆瀣一气——背后撑腰的,怕正是那矿监程守训。此人贪得无厌,借‘开矿’之名,行掠夺之实,连军粮都不放过。”

话音未落,赵世卿已从舱厅走出,正与天津卫户部分司主事交涉。那主事姓周,四十上下,面如土色,额上沁汗,声音发颤:“赵大人,非是下官不从命,实是孙朝,陈保,杨世荣的人三日前便到了,已在‘裕丰粮栈’设了眼线,专盯钦差漕船。您带着皇长孙,若贸然进城,恐有不测!不如暂避城外,另图良策?”

“避?”赵世卿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船中干粮仅余三日,再行至沧州,便是长芦盐运司地界,矿监势力盘根错节,补给无门,岂非自陷绝境?况且,皇长孙身负皇命,岂能因区区宵小而退缩?”

他语气虽厉,心中却也焦虑,远在德州的郡主,亦是步步惊心,我等若再在天津受阻,延误时日,必生变故。更可怕的是,听闻矿监程守训已与北方藩王暗通,若让其得势,后果不堪设想。

正说话间,舱帘轻动,一个稚嫩身影牵着老翰林之手缓步而出——正是皇长孙朱由校,身后跟着虽已致仕但硬被万岁爷拉来的前首辅王锡爵。皇孙刚醒,额头发丝微乱,眼底尚带惺忪,怀里却紧紧抱着那柄铜铸小锤,锤身小巧,却是他的随身之物。

忽见码头兵卒殴打小贩,朱由校猛地挣脱王锡爵的手,小短腿便欲往船梯冲去:“他们是坏人!抢百姓的钱!我去捶他们!”

“殿下!”沈砚疾步上前,一把将他揽入怀中,“不可!那是卫所兵,眼下不宜节外生枝。我们此行,非为逞一时之勇,而是为护国本、安社稷。”

“可他们欺压良民!”朱由校眼眶泛红,小拳头攥得发白,“王先生教我‘当仁不让’,他们抢钱,与矿监欺辱妹妹无异,都是恶行!我若不拦,谁来拦?”

王锡爵缓步上前,蹲下身,轻抚其发,语气温和却有力:“殿下所言极是。然仁者之勇,不在一时血气,而在审时度势。今我等重任在肩,须速赴德州,与郡主汇合,查找证据。若在此地与兵卒冲突,耽误行程,反令亲人忧惧。你忍得一时,方是真勇。真正的仁者,不是不怒,而是知何时当怒,何时当忍。”

朱由校垂首,胸膛起伏,终是缓缓点头。就在此时,码头人群忽闪,一个青布短打的少年疾奔而来,约莫十五六岁,眉目清亮,眼神锐利,手中紧攥油纸包。他左顾右盼,见锦衣卫巡哨稍有疏忽,纵身跃至船边,将油纸包塞入沈砚手中,低语一句:“沈百户,我家掌柜托我送来,您一看便知。”

言罢,转身隐入人群,如鱼入水,不见踪影。

沈砚一怔,展开油纸——内藏一笺密信,墨迹苍劲,字字如刃,似以指力刻成:“孙朝、陈保、杨世荣已布杀局于裕丰栈,欲陷公于私贩漕粮之罪。沧州水闸将闭,水路断绝,伏兵待发于盐场。速离津门,切切!——汪记旧人刘老栓”

“汪记?”沈砚心头一震。汪应蛟在津屯田时所设官粮系统,专供军需,素以清廉着称,曾被誉为“北地粮政之楷模”。这“刘老栓”三字,怕是旧部遗忠,暗中布线,冒死传信。

他立即呈信于郭维城与赵世卿。郭维城阅罢,目光骤冷,指节敲击船板:“孙朝等人这是想要一网打尽。裕丰粮栈本是官栈,如今竟成贼窝。若我们贸然前去购粮,必被以‘私贩漕粮’为由扣押,名正言顺夺船。更可怕的是沧州水闸——若被封锁,我们便如困于瓮中。”

赵世卿沉声道:“郭同知,你带十名锦衣卫,乔装粮商,先行探栈。我留船护驾,沈百户随行,以防不测。务必速去速回,不可恋战。”

郭维城领命,正欲点人,却见朱由校已拽住沈砚衣角,仰头恳求:“沈先生,我也去。我不闹事,只跟着你,帮你瞧瞧有没有坏人。我……我想学着看清楚,谁是忠,谁是奸。”

沈砚迟疑——三岁稚童,涉险何堪?可望着那双清澈却倔强的眼,他又想起一路行来,这孩子口口声声“护妹妹”,稚嫩肩头竟似扛着千钧道义。更难得的是,他虽年幼,却已有明辨是非之志。

“郭同知,”沈砚终下决断,“我带殿下同去,扮作父子,反不易引人怀疑。且他聪慧过人,或能察觉我们忽略之处。”

郭维城沉吟片刻,点头应允。沈砚为朱由校换上灰布短打,将小铜锤藏于襟中,又给他戴上一顶旧斗笠,遮去几分贵气。王锡爵仍不放心,塞来一枚小银锁,雕工古朴,上刻“长生”二字,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仁者无忧,忠者无惧。”

“拿着,”老太傅轻声道,“若走散了,寻穿官服者,出示此锁,自有忠义之士相援。”

朱由校郑重收下,紧紧攥在掌心,仿佛握住了自己的使命。

登岸之后,天津卫的市井百态扑面而来。街巷污浊,臭水横流,灾民蜷缩墙角,面黄肌瘦,眼窝深陷,有的怀抱婴孩,有的拄杖乞讨。黑衣打手腰挎利刃,横行街市,目光如鹰隼,扫视往来行人——正是矿监爪牙,名为“巡商”,实为劫掠。他们见百姓稍有违逆,便以“抗税”“私贩”为由,当场拘押,轻则杖责,重则投入私牢。

“殿下,紧随我后,莫抬头。”沈砚低语,牵紧那双稚嫩却微寒的小手。

朱由校乖顺低头,余光却仍扫过街角——忽见一幼女跪地哀哭,约莫五六岁,其母拽住粮商衣袖,泣求半斗米粮以活命。那商贾冷面一脚踹开,厉声喝道:“矿监大人征‘漕粮税’,我自家都难保,哪有余粮施舍?滚!再闹,送你去矿场挖煤!”

孩童的哭声如针,刺入朱由校耳中。他攥紧沈砚的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沈先生,他们为何无饭可食?是矿监抢了他们的粮?”

沈砚喉头一哽,低声道:“是。税重如山,民无立锥。田赋、盐课、漕捐、矿税……层层盘剥,百姓的粮,早被刮尽了。更有甚者,矿监强征壮丁,妇孺无依,田地荒芜,饥荒四起。这天津卫,已非乐土,而是人间炼狱。”

朱由校不再言语,可眼底的火焰却愈燃愈烈。他悄然抚过怀中铜锤,那冰冷的金属,此刻竟似有了温度——他记起王锡爵的话:“仁者,非不怒,而在择时而动。真正的力量,不在拳脚,而在心中有光。”

两刻钟后,城西“庆余栈”在望。门扉紧闭,檐下挂一木牌,上书“暂停营业”。沈砚叩门三下,暗语出口:“来买‘汪记’陈米。”

片刻,门开一线,一老者探身而出——山羊胡,额纹如沟,双目却炯炯有神,正是刘老栓。他目光扫过沈砚,又落于朱由校身上,瞳孔微缩,随即迅速将二人引入。

后屋昏暗,粮袋堆叠如墙,空气中弥漫着陈米与稻草的气息。刘老栓压低声音,语如寒泉:“孙朝已布下杀局。裕丰粮栈藏了二十余名打手,只等你们上门购粮,便以‘私贩漕粮’为由,当场扣押,名正言顺夺船。更险的是沧州——长芦盐运司的李把头,乃程守训旧部。孙朝已密信通传,命其封锁运河水闸,断你们去路。一旦船滞,便是瓮中捉鳖。”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听说,他们还买了火油,准备在你们靠岸时纵火,制造‘意外沉船’的假象。皇长孙若有个闪失,东宫必乱,他们便可趁机扶植福王。”

沈砚眉心紧锁:“水闸?我们走运河主道,不涉盐场。”

“可水闸在李把头手中。”刘老栓冷笑道,“他若闭闸三日,漕船寸步难行,只得靠岸。那时,盐场伏兵四起,你们插翅难飞。更糟的是,他们已在水道布下铁链,防你们夜渡。”

话音未落,朱由校忽从凳上起身,小手按在粮袋上,声音稚嫩却坚定:“那我们……不能走水路了?”

二人一怔,皆望向这孩子。

朱由校仰起脸,眼中不再只是愤怒,而是一种初生的、沉静的决意:“若他们断水路,我们便……便从陆路走?或者,夜里走?王先生说,坏人最爱在明处动手,夜里反而看不清。我们……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扮作商队,悄悄走小路,一路从水陆,引蛇出洞。”

沈砚与刘老栓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惊异——这孩童,竟有此思?

沈砚蹲下身,轻抚其肩:“殿下所言极是。我们不走他们设好的路,偏要走他们想不到的路。这才是‘仁者之智’。正道不在坦途,而在人心所向。”

朱由校笑了,笑得像春冰初裂,清亮而暖。他从怀中掏出小银锁,轻轻摩挲:“王先生说,仁者无忧。只要我们不害人,不怕事,天自会佑之。”

刘老栓动容,低声道:“老朽在天津卫三十年,见过无数官吏,却从未见过如此幼童,心有明光,志比金坚。汪大人若在,必叹‘国之幸也’。”

他随即取出一张旧地图,铺于粮袋之上:“若走陆路,可经静海小道,绕过沧州水闸,经南皮、东光、吴桥至德州。但路窄林密,多有盗匪。若夜间行进,需有向导。老朽有一侄儿,名刘三,自幼走镖,熟悉路径,可为向导。”

沈砚沉思片刻:“好。请刘老先生速召刘三,我们今夜便动身。船上留郭同知与赵大人周旋,我们先行探路。”

正商议间,忽听外头脚步杂乱,有人高喊:“搜!杨爷说了,有生面孔必是钦差细作,一个不留!”

刘老栓脸色骤变:“是孙朝的狗腿子!他们来得这么快!”

沈砚迅速将地图卷起塞入怀中,拉起朱由校:“殿下,随我走后门!”

三人刚至后院,便见一少年翻墙而入——正是送信的那青衣少年。他喘息道:“刘叔,我引他们往东去了!但撑不了多久,他们很快会回来!”

“好孩子!”刘老栓眼含热泪,“快,带沈百户从地道走!”

地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弥漫着泥土与霉味。朱由校紧紧抓着沈砚的衣角,一步步前行。黑暗中,他忽然轻声问:“沈先生,我们会不会死?”

沈砚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殿下怕吗?”

“不怕。”朱由校摇头,“只要能见到妹妹,不怕。王先生说,人若为义而死,魂归天地,亦是光明。”

沈砚心头一热,将他搂入怀中:“殿下,我们不会死。因为正义在我们这边,百姓的心在我们这边。天理昭昭,护佑善人。”

地道尽头,是一处废弃的磨坊。刘三已备好两匹瘦马,一驾旧车。沈砚抱朱由校上车,自己执缰在前。刘三驾车,疾驰于暮色之中。

身后,天津卫的喧嚣渐远,而前方,是未知的夜路与更险的沧州。

但朱由校知道,他不能停。他要见妹妹,他要护住妹妹,他要让这天下,少一些哭声,多一些笑声。

小铜锤在怀中轻轻晃动,仿佛在回应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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