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沉默了一瞬，谨慎地选择措辞:
“林小姐似乎...想了解您，也许是..想改善关系？”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缺乏说服力。
“改善关系？
顾衍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只有浓重的自和挥之不去的懊恼。
他烦躁地耙了耙精心打理过的黑发，瞬间破坏了那份冷峻的精英感，显出一种罕见的狼狈。
“上次...上次回去，我把她吓到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厌恶的挫败感，
“事情被我搞砸了。”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中央空调低微的嗡鸣。
顾衍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晚的情景一-她抖得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破碎的呜咽和滚烫的泪水灼烧着他的指尖。
还有那绝望的眼神...那眼神比任何反抗都更让他心慌意乱。
“可谁叫她非在我身下哭！”
他突然拔高声音，像是在为自己失控的暴戾辩解，又像是在宣泄某种无处安放的情绪，
“哭得...哭得好像我要把她撕碎了！
她明明知道....他猛地收声，后面的话像是卡在喉里，变成一声压抑的喘息。
陈默眼观鼻鼻观心，内心默默吐槽:这是我能听的吗？
老板的私密情事和暴躁独白，对他这个贴身助理来说，既是信任也是折磨。
他维持着面无表情的专业姿态，心里却替那位林小姐捏了把汗。
顾衍焦躁地在落地窗前踱了两步，昂贵的皮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他混乱的心绪上。
他停下，背对着陈默，宽阔的肩膀绷紧，
声音里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迷茫和痛苦
“陈默，你说.”他顿了顿，仿佛问出这个问题本身就需要巨大的勇气，
“我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
陈默的呼吸都滞了一下。
他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影子，剖析老板扭曲的情感世界？
这绝对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和能力范畴。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陈默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依旧冷静，给出了一个最稳妥也最符合逻辑的建议:
“顾总，感情的事...太复杂。尤其是您和林小姐之间的情况。”
他微微欠身，“恕我直言，或许...您该问问欧先生？他或许...能提供一些不同的视角。”
“欧辰？”
顾衍咀嚼着这个名字，紧锁的眉头似乎松开了一丝缝隙。
那个风流成性、游戏人间，却又意外地对人性情感有着通透理解的家伙？
是了，那个不务正业的家伙，整天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挂在嘴边，
或许....他这种局外人，反而能看清自己这团乱麻？
一丝微弱的、连顾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悄然划过眼底。
陈默的建议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顾衍混乱的心湖里激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欧辰？
那个看似游戏人间、实则眼光毒辣得像淬了毒的刀的家伙？
顾衍的指尖停止了无意识的敲击，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风暴似乎暂时被一种近乎病态的探究欲取代。
他需要答案，一个能解释他胸腔里这股无处发泄的焦躁、
这份近乎自毁的占有欲、以及那句脱口而出的“喜欢”背后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答案。
他需要一个旁观者，一个足够冷酷也足够清醒的旁观者，
把他从这团由暴戾、懊悔和莫名渴望织成的蛛网里剥离出来。
顾衍几乎没有犹豫，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几乎只存在于通讯录最底层、标记着“不务正业”的名字。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顾衍耐心耗尽、烦躁再次上涌时，终于被接通了。
背景音是喧嚣的海浪声、慵懒的爵士乐，以及隐约的、带着笑意的女声。
欧辰的声音带着一丝被阳光晒透了的懒洋洋的沙哑，以及毫不掩饰的意外：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们日理万机、视情爱如粪土的顾大总裁，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怎么，A市的天塌了？
还是你那几十亿的并购案黄了？”
顾衍没理会他惯常的调侃，声音低沉得能拧出水：
“欧辰，现在，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让电话那头的喧嚣瞬间小了下去，只剩下海浪的拍打声。
欧辰似乎走到了更僻静处，语气里的戏谑淡了些，多了几分探究：
“这么严肃？
看来不是生意上的事...啧，让我猜猜...能让你顾大少这么失态的，
莫非是...金屋里的那位‘林小姐’？”
顾衍沉默着，但粗重的呼吸声透过听筒清晰地传了过去。
欧辰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嘲笑，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有意思，真有意思。顾衍，你栽了？”
“少废话！”顾衍压抑着低吼，
“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为什么对一个用尽手段也要逃离你、在你身下只会瑟瑟发抖的女人念念不忘？”
欧辰一针见血，精准地戳中了顾衍最隐秘的困惑和痛处。
顾衍的呼吸猛地一窒。
欧辰的声音变得清晰而冷静，像在分析一件稀世珍品：
“顾衍，你见过太多人了。那些围着你转的，哪个不是戴着精心雕琢的面具？
谄媚的，算计的，贪婪的...她们像橱窗里昂贵的商品，完美却毫无生气。
但这位林小姐...不一样。”
“她的恐惧是真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小动物般的恐惧。
她的眼泪是真的，滚烫的，能烧穿你冷漠外壳的。
她的倔强也是真的，即使怕得要死，眼神里还有不肯熄灭的火苗。
她像一块未经雕琢、棱角分明甚至有些扎手的璞玉，
或者...一片在暴风雨里挣扎着不肯坠落的叶子。
她身上有种‘真实’的破碎感，还有一种...挣扎着活下去的生命力。”
欧辰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残酷的直白：
“这对你这种活在精密计算、冷酷交易、人人戴着面具的深渊里的人来说，是致命的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