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糙的指腹，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近乎笨拙的温柔，轻轻拭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和汗水。
动作有些僵硬，甚至擦得她皮肤微微发红，
但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与他平日的冷酷截然不同。
林晚被他这反常的举动弄得更加茫然无措，身体依旧僵硬，
但剧烈的颤抖似乎在他笨拙的擦拭和那句生硬的“没事”中，稍稍平复了一丝丝。
她不敢看他，长长的睫毛垂着，沾着细小的泪珠。
顾衍看着她这副脆弱又茫然的模样，那个问题，
那个让他耿耿于怀、甚至可能是引发今晚这场混乱源头的问题，再次固执地盘踞在他心头。
他必须知道答案。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汗湿的鬓角，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奇异的执着和不容逃避的力道，重复了那个问题，
但语气却不再是之前的冰冷质问，而是掺杂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和迫切：
“告诉我，”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低垂的眼睫，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那次……在云栖的海边别墅……是不是你的第一次？”
这一次，他没有再给她躲避的空间。
他抱着她，感受着她的颤抖，等待着一个他潜意识里无比在意、却又害怕听到的答案。
那答案，似乎关乎他混乱心绪的根源，关乎他该如何定义她，定义他们之间这扭曲的一切。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夺眶而出。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没让自己崩溃大哭。
她看着顾衍，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愤，
用尽全身力气，从颤抖的唇齿间挤出那个微弱的、却清晰无比的字:
“是...”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和浓重的屈辱。
这个答案，像一颗子弹，击中了顾衍心底某个隐秘的地方。
虽然早有猜测(调查报告显示她背景清白，而且他知道第一次相遇惩罚她的时候，她绝对是第一次)，
但亲耳听到她带着如此深重的恐惧和屈辱承认，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复杂情绪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一-是某种隐秘的满足？
是对自己卑劣行径更清晰的认知？
还是....一种更深沉的心疼？
他看着她哭得浑身颤抖，像一只被暴雨淋透、濒临死亡的小鸟，脸上毫无血色，只有泪水和绝望。
白天被她激起的怒火，欧辰让他“放她走”的劝诫，
此刻都被眼前这张脆弱又真实的脸击得粉碎。
他根本......舍不得。
什么惩罚，什么游戏规则，什么债务.....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荒谬和......肮脏。
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她的恐惧和眼泪.....或者说，不仅仅是。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他胸腔深处逸出。
他伸出手，动作出乎意料地....轻柔。带着薄茧的指腹，
小心翼翼地、近乎笨拙地，擦过她冰凉脸颊上滚烫的泪水。
“别抖。”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林晚从未听过的、近乎安抚的语调，
虽然依旧带着命令的底色，却奇异地驱散了一丝她极致的恐惧。
“好了，别害怕了。”
他再次开口，手指停留在她湿漉漉的脸颊上，感受到她细微的瑟缩，却没有收回。
“没事的，不要怕了....”
他的指腹继续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动作越来越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原本只是虚扶在她身侧的手臂开始缓缓收紧，
以一种不容抗拒又带着保护的力道，将她颤抖的身体一寸寸地、坚定地圈入怀中。
林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手臂肌肉的绷紧与力量的传递，隔着湿透的衣料，
温热的体温和坚实的支撑感瞬间包裹了她，仿佛一道隔绝外界惊惶的壁垒。
“...别哭了，好不好？”
他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发顶响起，最后那三个字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轻哄意味，
“...没事了。”
林晚完全懵了。
巨大的恐惧还盘踞在心头，身体还在本能地颤抖，
可脸颊上那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柔的触感，
和他低沉话语里那陌生的安抚意味，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刺破了厚重的恐惧阴霾。
她茫然地抬起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忘记了哭泣，也忘记了颤抖。
顾衍看着她那双被泪水洗过、显得格外清澈又茫然无助的眼睛，心底最后一点挣扎也彻底消散。
什么深渊，什么爬出来.....他认了。
他陷进去了，他爬不出来，也不想爬了。
她就是他的深渊，也是他唯一想抓住的光。
他不再犹豫。
以一种不容抗拒却又无比小心的力道，将她颤抖冰冷的身子轻轻往怀里带。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地想挣扎。
但下一秒，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承诺般的温柔，却依旧霸道地宣告着主权:
“别动.....也别怕。”
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密地嵌在自己宽阔温暖的怀抱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嗅着她发间淡淡、属于她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残留的雪松冷杉味，形成一种奇异而亲密的融合。
“我不会再那样对你......”
他重复着，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下咒，
“永远不会了。”
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驱散着她周身的寒意和恐惧。
林晚紧绷的身体在他温热的体温和低沉有力的心跳声中，一点点软化下来。
极致的恐惧过后是巨大的疲惫和茫然，她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暂时的庇护所，
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无声地汲取着这陌生的、带着巨大不确定性的暖意。
顾衍感受到怀中人儿的放松和依赖(即使是暂时的)，心底那片冰冷的空洞仿佛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缓缓填满。
他低下头，吻轻柔地落在她的发顶，然后是光洁的额头，
最后，小心翼翼地覆上她微微颤抖、还带着泪痕咸涩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