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脊并非坦途,狭窄而湿滑,两侧便是吞噬生命的腐尸沼。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精神的高度紧绷让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臭味无孔不入,即便闭气,也仿佛能透过皮肤渗入体内,带来阵阵眩晕与恶心。
萧凛勉力维持着缩小的星辰结界,淡薄的光晕在死寂的盐沼中顽强闪烁,将最致命的毒气隔绝在外,但结界本身也在这片沉沦之地的侵蚀下明灭不定。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灵力与精神力的消耗远超以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玉妍声音急促,她注意到萧凛愈发苍白的脸色,“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者……找到这片盐沼的源头!”
源头?萧凛心中一动。星轨推演术在此地虽受压制,但怀中那枚星殒之核碎片,却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与这片死寂格格不入的牵引感,并非指向盐沼之外,而是……斜向下,指向这片死亡之地的深处!
难道这盐沼之下,还隐藏着什么?
他闭上眼,不顾识海传来的刺痛,将推演术与碎片感应结合到极致。渐渐地,一幅模糊的能量流向图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来——整片盐沼的沉沦死寂之气,如同百川归海,正缓缓向着某个中心点汇聚、沉淀!而那个中心点,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沼泥之下!
“跟我来!”萧凛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改变方向,不再沿着盐脊前行,而是朝着那片能量汇聚的中心点附近,一处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只是颜色略深的沼泥区域走去。
“萧兄弟,那里……”赵莽看着那片泛着油绿荧光的泥沼,面露迟疑。
“下面是空的,但有东西。”萧凛言简意赅,他相信自己的感知,也相信碎片的指引。
众人虽心存恐惧,但对萧凛的判断已近乎本能地信任。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来到那片区域边缘。
萧凛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剩余的星辰之力尽数灌注于双脚,同时引动“轻灵”、“破障”的灵契意境,猛地向下一踏!
“轰隆!”
一声闷响,看似坚实的沼泥表层应声塌陷,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向下倾斜的洞口!一股更加浓郁、带着古老尘埃与奇异腥气的冷风从洞内涌出,瞬间冲淡了周遭的腐臭。
洞口下方,并非预想中的泥沼,而是人工开凿的、布满湿滑苔藓的石阶,通向未知的黑暗。
“果然有路!”苏玉妍美眸一亮。
萧凛率先踏入洞口,星辰结界收缩,紧紧护住周身。石阶陡峭向下,两侧是冰冷的岩石墙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提供了些许照明。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的边缘。这是一个被掏空的山腹,穹顶高耸,倒悬着无数如同利齿般的钟乳石。空间的中心,并非岩石,而是一片巨大、平静得诡异的黑色水域,水色深沉如墨,不起丝毫波澜。
而在黑色水域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由苍白巨石垒砌而成的、如同岛屿般的古老祭坛!
祭坛呈圆形,分三层,层层收缩。最上层平台之上,立着几根残缺的、刻满诡异扭曲符文的石柱,以及一个早已干涸的、应该是用来盛放祭品的石盆。整个祭坛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古老、邪恶与死寂的气息,仿佛曾进行过某种亵渎神灵的仪式。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祭坛周围的黑色水面上,漂浮着数十具身披残破黑袍的尸骸!这些尸骸不知浸泡了多久,皮肉早已消融,只余白骨,但骨骼却呈现出一种与盐沼上那些尸骸相似的乌黑色,并且以一种朝拜的姿态,面向中央的祭坛。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周管事声音发颤,几乎站立不稳。
萧凛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座祭坛。他能感觉到,整片盐沼的沉沦死寂之气,正源源不断地通过某种无形的通道,汇入这座祭坛之下,仿佛在滋养着什么。而他怀中的星殒之核碎片,在此地竟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厌恶与排斥的悸动。
月华兽也变得异常焦躁,它伏低身子,对着祭坛方向发出低沉的、充满敌意的呜咽,脖颈上的青铜项圈光芒急促闪烁。
就在这时,青霖忽然指着祭坛最上层,声音带着恐惧:“萧凛……那上面……有东西在动!”
众人悚然望去。只见祭坛顶层,那干涸的石盆之后,阴影之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缓缓地、极其僵硬地……站了起来!
它周身笼罩在浓郁的黑气之中,看不清面目,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阴影中亮起,如同地狱的注视,冰冷地投向闯入者们所在的方向。
一股远比外面腐尸沼更加阴冷、纯粹、充满恶意的威压,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地下空间!
“不好!是守墓的邪物!快退!”苏玉妍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
然而,他们身后的石阶入口处,不知何时,已被一层粘稠如油、缓缓蠕动的黑色屏障封死!
退路已断!
那祭坛上的黑影,发出一声非人非兽、如同无数骨骼摩擦的嘶哑低吼,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走下祭坛,踏在黑色的水面上,如履平地。它所过之处,水面凝结出黑色的冰晶,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
猩红的目光,牢牢锁定了站在最前方的萧凛。
“结阵!准备死战!”赵莽怒吼一声,长刀横于身前,悍不畏死地挡在了众人之前。他知道,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到了绝境。
萧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骇。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断剑,微弱的星辉在剑身流淌。怀中的碎片传来阵阵暖意,仿佛在给他最后的支撑。
他看了一眼身旁紧张的青霖,疲惫的周管事,决绝的赵莽和苏玉妍,还有那对着邪物龇牙低吼的月华兽。
不能倒在这里。
他目光迎向那步步逼近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影,体内炼气四层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
星辰之光,岂容邪祟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