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凯莉瞬间僵住，血液似乎都凉了半截
用力过猛？
她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刚才的志得意满迅速被一股寒意取代
是啊，她只想着转移注意力，却忽略了瑞琪是本就怀疑自己，他那份惊人的直觉和洞察力，绝非常理可以衡量
自己那句刻意模仿RK、却又不由自主带上了首席研究员评判意味的“希望各位喜欢这场演出”
在瑞琪听来，会不会太过刻意？那份不同于RK往常风格的、居高临下的掌控感，会不会反而成了指向自己的线索？
她回想起瑞琪在战场上盯着“RK”时，那双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的眼睛
他当时没有立刻追击，不是因为追不上，更像是……在确认什么，在思考什么
“糟糕……”凯莉低声自语，指尖微微发凉，她以为自己是在下棋，却可能低估了对手的段位
瑞琪很可能已经将这次“演出”的异常，与她对上了号！所谓的“转移注意力”，或许反而在他心里坐实了某种关联，使“演出”达到了反效果，增加了他的怀疑
RK的提醒来得及时又残酷，他置身事外，看得比她更清楚
“呵……”凯莉苦笑一下，揉了揉眉心，“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这位团长大人”
短暂的懊恼之后，凯莉的眼神重新锐利起来，坐以待毙绝无可能，既然这样，那么策略就必须调整
她不能再仅仅依赖“凯莉老师”这个被动身份了
瑞琪的怀疑如同已经点燃的引线，她必须在这引线烧到火药桶之前，找到真正能破局的关键
凯莉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警惕地向外望去
夜色依旧宁静，但她仿佛能感觉到，无形的视线正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瑞琪的“关怀”恐怕很快就会以更具体的形式出现——也许是更频繁的“偶遇”，也许是更细致的盘问，也许是无形的监视
【谢谢——???】
这条回复简短，却掩盖不住其下意识的认错与反思，她接受了他的判断
【动作干净点，别留下把柄，尤其是……别再把库拉那种蠢货扯进来，他的不可控因子超标了——R】
RK的回复依旧冷静刻薄，带着一种前辈教训后辈般的不耐，但其中“动作干净点”的提醒，已然超出了纯粹旁观者的范畴，带上了一丝……近乎“指导”的意味
他似乎在划出一条底线——他可以容忍她的实验和试探，但不能容忍因愚蠢而导致的、可能波及自身的混乱
凯莉看着这条信息，撇了撇嘴，指尖飞快地移动。她必须解释一下，否则显得她眼光和策划能力有多差似的
【我忘记他和我那里库拉的差别了，我了解的库拉可比他聪明多了——???】
这条回复带着点辩解，更带着一丝属于平行时空来客的、微妙的优越感和无奈
她不是在推卸责任，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她的误判源于信息差。她所熟悉的那个库拉，或许幼稚、偏执，但绝非如此……不堪大用
飞艇上，RK看着这条解释，蝴蝶眼镜后的目光微微闪动
“平行世界的库拉……更聪明？”他低声自语，这倒是个有趣的信息点不同世界线的个体差异，确实值得记录
他没有再回复，提醒已经送到，借口也已收到
他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流，那不符合他的风格，也容易留下痕迹，点到即止，才是他们这类摩尔应有的默契
他知道，以凯莉的智商，经过这一点拨，必然会调整后续策略
他只需要继续在暗处观察，收集数据，确保这场由他默许、甚至暗中推动的“平行时空个体行为研究”不会过早夭折即可
而小屋内的凯莉，在发出那条带着点小情绪的辩解后，也冷静了下来
她明白，RK的沉默意味着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她删除了通讯记录，走到书桌前，充满了被挑战激起的锐气
“瑞琪团长……”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既然温和的回避反而会引起你的警觉，那么……”
“……主动靠近光源，才是影子最好的藏身之处”
一个更大胆，甚至有些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
这一次，她必须算无遗策
另一边
前哨站的修缮工作还在继续，工匠摩尔们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驱散了战斗的喧嚣，却驱不散瑞琪心头的迷雾
他独自站在指挥所的窗边，望着墙上那个人形凹坑，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每一个细节
这次袭击，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精心编排的荒谬感
首先，是库拉的表现
库拉的进攻确实利用了某些技术漏洞，初期造成了混乱，这符合RK提供技术支持的特征
但库拉本人的指挥依旧混乱不堪，毫无章法，一旦遭遇有效抵抗就方寸大乱，甚至气急败坏地当场呼喊同伙——这种愚蠢和沉不住气，与整个行动初期展现出的“精密”格格不入
这不像是一场志在必得的破坏，更像是一场……被推上台前的、吸引眼球的表演
其次，是那个“RK”的现身与行为
“他”的出现时机太过巧合，恰恰在库拉即将落败、可能供出同伙的瞬间，这与其说是救援，不如说是堵住库拉那张可能坏事的嘴
“他”的战斗方式无可挑剔，是纯正的RK风格，灵巧、迅捷、充满误导性。但是，“他”最后那句话……
“希望各位，喜欢我们今晚的这场‘演出’”
瑞琪的眉头紧紧锁起，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这不再是RK往常那种针对他个人的、带着谜语和戏弄的挑衅，RK的挑衅更像是一个出题人，享受的是对方解不开谜题的困扰
而这句话……这句话里带着一种导演般的优越感和评判意味，仿佛他们所有人——冲锋的库拉、抵抗的骑士、甚至是他瑞琪自己——都只是按部就班完成剧情的演员，而“他”是唯一知晓全剧剧本、并在幕后欣赏这一切的人
这种掌控全局的视角，这种将激烈冲突轻描淡写定义为“演出”的抽离感……与RK那种沉浸于“猫鼠游戏”的乐趣，有着本质的区别
最后，是那令人啼笑皆非的“成果”
瑞琪的目光再次落到损失报告上，库拉造成的直接损失，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真正的“重创”来自乐乐侠的“正义执行”，这简直像是一个恶劣的玩笑——声势浩大的袭击，最终以自己人造成的维修费作为最高代价落幕
这绝非巧合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推论在瑞琪心中逐渐清晰
这次袭击的核心目的，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为了造成实质性破坏
它的真正目标，是“RK”这个身份本身的再次亮相，是为了强化“RK与库拉合作”这个印象，是为了……转移某种注意力
那么，需要被转移的注意力是什么？是谁需要“RK”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瑞琪的视野里？
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凯莉
那个与RK有着微妙相似轮廓的凯莉，那个聪明得有些过分的凯莉，那个在库拉挟持时似乎低语了什么的凯莉，那个身上充满了矛盾与违和感的凯莉
如果……如果那个“RK”是凯莉伪装的……那么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她用一次看似激烈、实则可控的骚乱，成功地将“RK参与”的标签牢牢钉在这次事件上，从而将她自己——“凯莉老师”——从怀疑的中心摘了出去
她导演了这场戏，既测试了库拉的利用价值，也观察了他瑞琪的反应，更关键的是，她扰乱了调查方向
“演出……”瑞琪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锐利如鹰，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正带着怎样一种掌控一切的微笑，欣赏着他们在此地忙碌修缮的场面
他转身，看向桌上那份关于凯莉的、尚显单薄的档案，不能再被动了
既然“导演”希望看到前台的戏码，那他就配合演出。但同时，他也要开始着手调查“后台”了
“来人”瑞琪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决断。
“团长？”
“加强庄园内部的日常巡逻，尤其是……爱心教室及周边区域，确保每一位居民，尤其是新来的朋友，都能感受到骑士团的‘关怀’与‘保护’”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读音
他不会打草惊蛇，但他会织一张无形的网，更近、更细致地观察。他倒要看看，这位潜在的“导演”，在聚光灯和无处不在的“关怀”下，下一步会如何出牌
这场“演出”，还远未到落幕的时候。而他，皇家骑士团团长瑞琪，将以观众和追光者的双重身份，亲自揭开最后的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