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暮色裹着雨丝，潮润的水汽里混着老巷特有的霉味与樟树香。
林砚蹲在废品堆前，指尖刚触到那枚蒙尘的青玉佩，便觉一股暖意顺着指腹往上窜 —— 不是体温的暖，是像揣了团温着的老山参，连雨丝的凉意都被逼退了几分。玉佩上的云纹缠枝刻得深，纹路里卡着的灰垢也藏不住那股温润，竟和爷爷临终前攥着他手塞来的半块遗物一模一样。
“小伙子，这破石头能当饭吃？” 收废品的老张头叼着卷纸烟，烟蒂在雨里戳了戳，火星子溅在青砖上，转瞬就被雨打灭，“刚才还有人拿过，嫌它沉手又扔了。”
林砚没搭话，掏出纸巾蘸着雨水慢慢擦。二十七岁的他，在炎国苏市古籍修复工作室当学徒，每天对着虫蛀的线装书、崩裂的绢画，日子过得比巷口墙根的青苔还淡。直到纸巾擦过玉佩内侧的凹痕，指尖突然传来针扎似的刺痛，那痛感顺着腕骨往上爬，后颈的皮肤瞬间绷紧 ——
雨幕 “哗啦” 一声碎了。
眼前再不是霓虹映着雨帘的巷弄，是漫山青云裹着雾，仙鹤振翅掠过的地方，云气都带着清冽的草木香。玄色道袍的少年站在白玉阶上，袍角绣着的青云纹在风里晃，手里捧着的青玉佩，和他此刻攥着的一模一样。阶上的殿宇挂着金漆匾额，“青云宗” 三个字亮得晃眼。
“清玄，此乃镇派之宝‘云髓佩’的半块。” 白须道长的声音裹着灵气，落在耳里像浸了温水，“青云宗若遇大劫，玉佩自会引你寻得机缘，切不可丢。”
林砚猛地回神，雨水顺着额发滴进衣领，冷得他打了个寒颤。他竟不知不觉站到了废品堆中央，手里的青玉佩裂了道细纹，淡青色的光正从裂纹里渗出来，像有生命似的，顺着他的指尖往掌心钻。
回到出租屋，林砚把玉佩搁在台灯下。裂纹里的光竟跟着他的呼吸明暗，他吸气时便亮一分，呼气时就暗一寸，连心跳快了，那光都跟着颤。爷爷生前总坐在藤椅上念叨的话突然冒出来：“咱们林家的根不在凡尘里，祖上是能踩着云气飞天的修道人，等你遇到能唤醒玉佩的机缘……” 那时他只当老人糊涂，可此刻掌心的暖意、脑海里挥不去的青云宗画面，让他的心脏擂得像鼓。
子夜刚过，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青光。林砚眼前天旋地转，这次的画面清晰得像在眼前演 —— 玄衣少年（清玄）蹲在藏经阁的竹书架前，指尖划过《青云诀》的竹简，淡青色的灵气便绕着他的指尖转，竹简上的字也跟着亮；试炼崖上，黑雾裹着的妖兽扑过来时，少年挥剑劈开黑雾，剑光里的青云纹和他胸前的玉佩同时发亮；最后是漫天血色，青云宗的殿宇在火里塌，少年抱着半块玉佩往云海坠，师父撕心裂肺的喊声裹着血雾追过来：“守住玉佩！待劫数过了，再续千年道缘！”
“唔！”
林砚猛地坐起，睡衣早被冷汗浸透。窗外的雨停了，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落在玉佩上 —— 裂纹竟愈合了大半，只剩一道浅痕，像从来没裂过似的。
他下意识地按向丹田，那里竟真有一缕暖流在转，细得像丝线，却暖得舒服。这是《青云诀》开篇的 “引气入体”！林砚照着脑海里的记忆捏诀，暖流顺着经脉往肩颈走，常年伏案留下的僵硬感 “唰” 地散了，连手指上握刻刀磨的薄茧，都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了些。
晨光透进窗帘时，林砚才停下调息。走到镜子前，他愣住了 —— 眼底的红血丝没了，皮肤透着点莹润的光，连眼神都亮了，像蒙尘的镜子被擦干净。桌上的玉佩安安静静躺着，表面的云纹在阳光下转着淡青光，竟真像活了。
“清玄……” 林砚指尖抚过玉佩，声音轻得像怕惊到它，“青云宗的劫，到底是什么？”
话音刚落，玉佩突然 “嗡” 地颤了一下，窗外传来极轻的 “沙沙” 声 —— 不是风吹树叶的响，是脚步踩在槐树叶上，却刻意放轻的动静。林砚走到窗边，撩开窗帘角看 —— 巷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穿黑风衣的人，帽檐压得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把玩着块青玉佩碎片，碎片上的云纹和他的玉佩一模一样，那人的嘴角勾着抹笑，冷得像冰。
林砚的心脏骤然缩紧。前世最后坠向云海时，追杀他的黑衣人手里，就攥着这样的碎片！
晨光里，林砚握紧了玉佩，丹田的暖流又开始转，这次比之前沉了些。他知道，温吞的日子到头了。从玉佩亮起来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那个修古籍的林砚，是青云宗最后一脉传人清玄，背着跨越千年的道缘，还有没解开的劫。
巷口的黑衣人转身走了，背影在晨光里晃了晃，竟像融进了空气里，只留下片被踩碎的槐树叶。林砚的眼里闪过丝属于清玄的锐利，他翻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备注 “赵教授” 的号码 —— 那位研究古代修仙遗迹的老学者，书房里摆着块刻着青云纹的残砖，去年还跟他说 “这纹路像极了传说中青云宗的标记”，或许，教授能帮他解开玉佩的秘密。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林砚把玉佩揣进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暖意顺着衣襟往丹田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