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煦言推开书房门时，里面正传来楚南栀清晰明快的阐述声，间或夹杂着顾轻舟温和的提问与补充。两人似乎正在开视频会议。
“……所以，基于以上数据模型，‘灵境’项目前期投入虽然巨大，但长期回报率和市场独占性非常有保障，我认为完全可以推进到下一阶段……”楚南栀的声音带着工作时的专注与自信，与平日里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判若两人。
郑煦言的脚步在门口顿住。
他看见楚南栀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上正是顾轻舟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她似乎刚完成一部分讲解，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侧脸线条柔和，眼神明亮。
而屏幕里的顾轻舟，正微笑着点头，目光落在楚南栀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分析得很透彻，南栀，这个风险预警模型构建得非常巧妙，看来我之前提供的那些市场数据派上用场了。”
“顾大哥提供的数据是关键。”楚南栀笑了笑，语气熟稔。
“顾大哥”。
提供数据。
巧妙。
欣赏。
这几个词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郑煦言的耳膜。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原本还算平和的心绪被一股无名火取代。他大步走进书房，甚至没有刻意放轻脚步。
楚南栀和屏幕里的顾轻舟都听到了动静，同时看了过来。
“煦言？”顾轻舟有些意外地打了个招呼。
楚南栀也转过头，看到面色不虞的郑煦言，眉头微蹙，但还是简单解释了一句：“我们在讨论‘灵境’项目的下一步……”
“这个项目，我不同意推进。”
郑煦言直接打断她，声音冰冷，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他甚至没有看项目书，目光锐利地落在楚南栀脸上，仿佛否决的不是一个项目，而是她这个人。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视频那头的顾轻舟脸上的笑容僵住，显得有些尴尬。
楚南栀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同意？”她放下水杯，站起身，与郑煦言对视，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质疑，“为什么？前期评估、市场调研、风险模型你都看过，数据支撑充分，回报预期明确，连最难攻克的技术壁垒我们也找到了解决方案，为什么不同意？”
她为了这个项目熬了多少夜，查了多少资料，和团队、和顾轻舟沟通磨合了多久，他一句话就否了？
郑煦言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底那份为项目据理力争的执着，再想到她这份执着里，或许有一部分是为了屏幕里那个对她表示欣赏的“顾大哥”……一股混合着嫉妒和控制欲的邪火烧得更旺。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冰冷的、近乎刻薄的嘲讽，目光如同冰锥，直直刺向她：
“不为什么。”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淬着寒意：
“看你不顺眼而已。”
“……”
楚南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专业分析，所有的据理力争，在他眼里，竟然抵不过一句轻飘飘的、毫无理由的“看你不顺眼”？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她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冷，身体微微颤抖。
视频那头的顾轻舟显然也听到了这句极度不专业且充满个人情绪的话，眉头紧紧皱起：“煦言，你……”
“够了！”楚南栀猛地出声，打断了顾轻舟。她不想让外人，尤其是顾轻舟，看到她和郑煦言之间如此不堪的一幕。
她死死地盯着郑煦言，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此刻充满了失望、愤怒和一种被彻底羞辱的冰冷。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到胸口都在发疼，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郑煦言，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她再也无法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多待一秒。她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切断视频，看也不看郑煦言一眼，转身，用尽全身力气——
“砰！！！”
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她狠狠摔上！那力道之大，震得墙上的装饰画都跟着晃了晃。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公寓里回荡，久久不散。
书房内，只剩下郑煦言一个人站在原地，面对着紧闭的房门，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她的愤怒气息。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脸上那刻意维持的冰冷和嘲讽，在门被摔上的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缝，泄露出底下翻涌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烦躁与……一丝慌乱。
他否决了一个前景光明的项目。
他用最伤人的话刺伤了她。
他得到了预期的结果——她愤怒地离开了。
可为什么，胸口那股滞闷的痛感，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强烈？
“看你不顺眼……”
这句话回荡在空荡荡的书房里，也回荡在他自己的心里，显得那么苍白，又那么可笑。
他到底，是在跟谁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