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鬼哭狼嚎似的喜乐丧曲越来越近，我心就越来越慌乱。子时快到了，那顶扎红绸的纸轿子还在门口杵着，跟个索命符似的。
但我现在顾不上它了。
手里那张皱巴巴的铅笔画，还有那句“镜瞳不需要眼泪”，像根刺扎在我脑子里。岑无咎的过去，那些克隆体，还有这一箱子能预知死相的邪门元宝……这些东西搅和在一起，让我浑身发毛。
系统逼我死，纸匠要剥皮，现在连聘礼都他妈自带死亡预告？还让不让人活了！
必须搞清楚这些纸元宝到底怎么回事！它们映出的死相是注定发生的，还是只是一种警告？如果是警告，有没有办法破解？
这一箱子里怕是有上百个元宝！难道我要一个个拆开，看一百种自己的死法？而且每个元宝的死法可能都不一样，分支海量，这怎么看？看到猴年马月？没等看完估计就先吓死或者因为窥探未来遭天谴了！
但坐以待毙又不是我的风格。
必须从这些混乱的信息里找出规律！
我猛地扑到那箱元宝前，也顾不上它们会不会突然眨眼了，开始疯狂地把元宝往外掏，堆在地上。
然后，我拿起一个元宝，深吸一口气，撕开！
金光一闪，元宝中央那只眼睛猛地睁开！
瞳孔里映出的影像飞快闪烁：我倒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胸口插着一把剪刀，血淌了一地。视角很低，像是被扔在垃圾堆旁边。
是……是被那帮变成纸人的街坊报复？
我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死死记住几个关键细节：湿漉漉的地面（刚下过雨？），墙角有块半碎的青砖，远处有个模糊的招牌写着“……记酒坊”。
然后影像消失，眼睛闭合。
我立刻把这个元宝放到一边，赶紧拿起第二个，撕开！
眼睛睁开：我竟然是在那口活棺材里！棺材盖正在合上，缝隙里能看到岑无咎那张戴着墨镜的脸，毫无表情。我是被活埋的？
细节：棺材内壁我亲手刻的呼吸纹路，角落里有一点没擦干净的血迹（我的血？）。
第三个元宝：我站在燃烧的百乐门舞厅中央，头顶是那些人头灯笼，脚下踩着铜钱地板，火焰吞没了我。是卷四节点11的场面？
细节：火焰是诡异的银白色，和我之前烧纸人反噬时的颜色有点像。
第四个：我被无数纸人淹没，它们僵硬的手脚刺穿了我的身体……
第五个：我跪在系统那口铜棺前，胸口插着U盘，像是自愿献祭……
第六个，第七个……
我像一个疯了一样，机械地重复着撕开、观看、记忆、分类的动作。
每看一个，就像亲自死过一次，冷汗早就浸透了我的衣服，手脚冰凉，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
死法千奇百怪，有被杀的，有意外的，有自杀的，甚至有更离奇古怪找不出原因的。时间、地点、方式几乎毫无规律可言。
这他妈怎么找共同点？！
就在我快要被这海量的死亡信息逼疯，准备放弃的时候，我拿起一个看起来稍微旧一点的元宝（边缘有些磨损），撕开。
这个元宝里的眼睛睁开得似乎慢了一些。
瞳孔里映出的影像：我好像是在一个实验室里？穿着奇怪的紧身衣服（像病号服），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周围是各种闪烁的仪器屏幕。一个人拿着巨大的针管，正在往我脖颈里注射某种蓝色的液体。我的表情极度痛苦扭曲。
这是……未来的死法？还是……过去的？
我猛地一愣！
过去的？
系统说过我是被空投来的，记忆被封了90%。那在被空投来之前呢？我是什么人？会不会……这些死法里，不全是未来的预告，也混杂着……过去的记忆碎片？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我混乱的脑子！
我立刻停止盲目地观看，开始仔细检查这些元宝的外观。
果然！有些元宝的金纸比较新，光泽亮眼。而有些则相对暗淡，边缘甚至有轻微磨损和泛白的痕迹！
难道……元宝的新旧程度，对应着死亡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旧的可能是过去（或者即将发生），新的代表更远的未来？
我心脏狂跳起来，赶紧把所有元宝按照新旧程度大致分堆！
然后，我从看起来最旧的那一堆开始，重新一个个撕开查看！
第一个（最旧）：我在一条昏暗的、充满污水管道的隧道里奔跑，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和狗吠。突然前方爆炸，火焰和气浪把我吞没。细节：管道壁上有德文标记。
第二个：我穿着某种制服，在一个满是屏幕的房间里操作仪器，屏幕上是各种战争场面。突然屏幕爆裂，碎片扎进了我的眼睛和喉咙。细节：制服的肩章样式很奇怪，从未见过。
第三个：就是我刚才看到的实验室注射死亡。
第四个：像是在一个古老的祭坛上，被穿着黑袍的人割喉放血……
……
越看，我心跳越快，血液发凉。
这些死法……背景、服装、环境……根本不属于这个民国时代！更像是……更未来或者更过去？甚至不像是同一个世界！
那个“反派任务者A-07”的记忆碎片？
我一直以为系统只是把我扔进这个副本，但现在看来，在我成为“沈雁回”之前，我可能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身份？
那现在的我，算什么？第几次复活？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让我头皮发麻。
如果这些最旧的元宝记录的是“过去”的死亡，那它们或许不是预言，而是……记忆存档？
那它们的共同点就不是死亡地点或方式，而是……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关注死亡的惨状，而是拼命回忆每一个死亡影像里的背景细节，寻找可能存在的、跨越不同时空的共通元素。
德文标记的管道、奇怪的制服肩章、未来感的实验室、古老祭坛……
这些东西看起来毫无关联。
等等！
实验室！对！好几个死亡场景里都出现了实验室的元素！无论是未来感的那种，还是更古老像炼金术士作坊的！
还有……疼痛！几乎每一个死亡场景，都伴随着极致的、被施加的疼痛！爆炸、穿刺、注射、割喉……没有一个是安详死去的！
是谁在一次次地杀我？或者让我死于非命？系统吗？
就在我思绪混乱之际，我拿起了一个看起来最新、金光闪闪的元宝。
撕开。
眼睛睁开。
这次的影像异常清晰，也异常简短：
没有背景，没有其他人。
只有一只苍白修长、属于男人的手，握着一把刻满了诡异符文的匕首，刀尖正缓缓地、精准地，刺向一颗缓缓跳动着的、鲜红的心脏。
心脏的背景，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但就在匕首即将刺入心脏的前一秒，影像定格了。
然后，那只握刀的手腕微微转动了一下，让我看到了手腕内侧一个极小的、黑色的纹身。
那纹身的图案——是一个被荆棘缠绕着的数字 【7】。
7？
A-07 的 7？
这是……岑无咎的手？！
他要杀我？挖我的心？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眼睛闭合。
我拿着那个元宝，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塑料同盟？假结婚？
原来最终的死亡预告在这里等着我呢！
就在我心神剧震，几乎要崩溃的时候——
咣！咣！咣！
铺子大门突然被剧烈拍响！
不是竹杖声，而是粗暴的、用拳头砸门的声音！
同时，一个粗哑嚣张的声音在外面吼道：
“姓沈的！滚出来！杜先生有请！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杜先生？杜席珍？！那个纸匠？！系统的走狗？！
他怎么也来了？！还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看着满地被撕开的纸元宝，还有那个预示着将被岑无咎挖心的最新元宝，脑子里一片空白。
前有狼，后有虎。
中间还夹着个要命的“冥婚”花轿。
倒计时，在这一刻，跳到了终点。
【00:00:00】
子时，到了。
远处那诡异的喜乐丧曲，骤然拔高，变得尖锐无比，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哐当！
铺子大门被猛地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