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哨站指挥中心的金属大门在袁罡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喧嚣与船坞的轰鸣隔绝。
室内光线恒定,只有主屏幕流淌的数据星河和墨渊微微闪烁的虚影带来些许动态。
袁罡径直走到主控台前,将千流空港的经历,特别是与“影蛇”杀手交手以及搜魂得到的碎片信息,毫无保留地复述给墨渊。
他的声音平稳冷硬,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那双深邃眼眸中偶尔掠过的混沌厉芒,却昭示着其下涌动的杀意。
“……扭曲的蛇缠滴血匕首,代号‘影蛇’。任务非直接来自塔克,中间人背后,指向灵植联盟内部。”
袁罡最后总结道,指尖在冰冷的台面上轻轻一点,“他们为何要针对我们?甚至不惜雇佣‘影蛇’这种专业杀手组织?”
墨渊的虚影波动了一下,魂力如同无形的触须,梳理着这些信息。“灵植联盟内部派系林立,保守派一向主张孤立与‘自然平衡’,视任何可能打破现有格局的力量为威胁。王上崛起速度太快,实力增长迅猛,更兼与磐石议会走近,或许已引起他们中某些人的忌惮。”
他顿了顿,虚影转向一旁安静待命的短尾:“短尾,你与薇尔娜接触时,可曾察觉异常,或感知到针对性的恶意?”
短尾立刻上前一步,她已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左臂上被杀手兵刃划破的伤口虽已愈合,但那股阴冷歹毒的感觉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寒意。
她仔细回想,摇了摇头:“回禀墨渊长老,薇尔娜使者虽然态度暧昧,传递联盟官方决议时多有无奈。但她的‘私人’馈赠确实包含了有价值的情报,其个人善意不似作伪,属下并未从她身上直接感知到杀意。”
“嗯,”
墨渊沉吟,“薇尔娜所属,当是联盟内的温和派或有限合作派。真正对我们抱有敌意,甚至不惜动用暗杀手段的,应是保守派中的极端分子。”
“动机呢?”袁罡追问,“仅是因忌惮我们崛起?”
“或许不止于此。”墨渊的魂光投向指挥中心一角。
那里,蓝星正蜷缩在座椅上,小手紧紧捂着胸口,那里贴身存放着那截世界树的残破枝干。
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清澈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与隐约的不安。
“王上可还记得,薇尔娜上次私下提醒,联盟内部对您手中‘某件蕴含生命气息的物品’很感兴趣。”
墨渊缓缓道,“世界树枝干,乃先天灵根碎片,蕴含最本源的星辰生命力。对于崇尚自然与生命的灵植联盟而言,此物的价值,无可估量。它可能关乎他们的某种古老传承、力量根源,甚至是……信仰。”
袁罡眼神一凛。
他得到世界树枝干后,更多是借助其辅助修炼《星神不灭体》和感悟星辰法则,并未深究其对灵植联盟的意义。
如今看来,这截看似不起眼的枯枝,恐怕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源头。
“保守派中的极端分子,可能认为将此等圣物掌握在一个‘外来’、‘野蛮’的部落手中,是对自然的亵渎,或者,他们单纯想夺回它,以增强自身在联盟内的话语权,甚至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墨渊分析道,“雇佣‘影蛇’,既能除掉王上这个潜在威胁,又能趁机夺取枝干,一石二鸟。即便事情败露,也可推诿给杀手组织,与联盟官方撇清关系。”
指挥中心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塔克帝国的钢铁洪流尚在集结,来自“盟友”阵营背后的匕首却已悄然刺出。
星海的险恶,远超黑风山脉的丛林法则。
“王,是否需要向灵植联盟提出正式抗议?或者……”短尾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做了个切割的手势。
她的情报组织“星瞳”已初具规模,对这类暗中的敌人,她本能地倾向于先发制人。
“暂时不必。”
袁罡否决了这个提议,声音沉稳,“证据不足,仅凭搜魂碎片,联盟大可矢口否认,反而打草惊蛇,可能让薇尔娜等潜在朋友陷入被动。”
他走到舷窗前,望着外面船坞中那已初具规模、如同沉睡巨兽般的“不灭猿魔号”骨架,混沌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甲板,看到其内部正在加速集成的“混沌熔炉”。
“当前首要,是铸成‘不灭之基’,应对德拉卡。”
袁罡决断道,“传令下去,内部安全等级提升至‘玄甲’级。短尾,你的‘星瞳’加强对内监控,尤其是近期与外部有接触的人员,谨防渗透。墨渊,前哨站所有关键区域的防御阵法与识别禁制,再次加固升级。”
“是!”短尾与墨渊齐声领命。
“至于灵植联盟……”
袁罡顿了顿,“维持表面关系,贸易照常,对薇尔娜,保持有限接触,可适当透露我们已察觉暗流,看她作何反应。但世界树枝干的存在,需更加严格保密。”
他的思路清晰而冷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当务之急,是尽快拥有足以碾压一切威胁的力量。
这力量,来自于他自身的突破,更来自于那艘即将诞生的不灭战舰。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蓝星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双手紧紧抱住胸口,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蓝星?”短尾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异常,快步走了过去。
袁罡和墨渊也立刻将目光投向她。
“怎么了?”袁罡来到蓝星面前,蹲下身,声音放缓。
蓝星抬起头,小脸上带着痛苦和困惑交织的表情,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树枝……它……它在发热……不,不是热,是……在动……”她语无伦次,努力描述着那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叫它……也在叫我……”
她的话语让在场三人都是一怔。
墨渊的虚影瞬间凝聚在蓝星身旁,魂力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心口位置,试图感应世界树枝干的状况。“很强的生命共鸣波动……但非常遥远,跨越了难以想象的空间距离……这感觉,不像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呼唤?”
“呼唤?”袁罡皱眉。世界树枝干是星灵族圣物,而星灵族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是谁在呼唤它,幸存的星灵族,还是……与星灵族或世界树有深切关联的灵植联盟?
蓝星用力点头,眼中的茫然更甚:“很温暖……但又很悲伤的呼唤……好像在说……回家……”
回家?祖星?
这个词让袁罡和墨渊心中同时一震。
周天星辰图之前揭示的信息碎片中,就包含“守护……祖星……坐标”!
难道灵植联盟与星灵族的“祖星”有关?或者说,灵植联盟的母星,就是星灵族的祖星?
亦或者,他们掌握了通往祖星的方法,而世界树枝干是钥匙之一?
线索纷乱如麻,但一条隐约的线似乎将世界树枝干、灵植联盟、星灵族祖星乃至上古秘辛串联起来。
“能感知到呼唤的具体方向吗?”袁罡问蓝星。
蓝星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小手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最终指向星图的某个大致方位——那并非灵植联盟已知的核心星域,而是一片更加遥远、未被完全探索的模糊区域。
“大概……是那边……”蓝星虚弱地说,刚才的感应似乎消耗了她大量精神。
墨渊迅速在星图上标记出这个大致方向,与已知的星域进行比对,眉头紧锁:“这个方向……途经数个未开拓星域和危险地带,终点更是迷雾重重。联盟内部有人能发出这种跨越星海的呼唤?还是说,呼唤源自祖星本身?”
“可能性很多。”袁罡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船坞中的战舰,“但无论呼唤来自何方,都证实了世界树枝干的重要性。它不仅是修炼至宝,更牵扯着古老的因果。”
他看向蓝星,取出一颗能温养神魂、补充元气的丹药递给她:“好好休息,不用强迫自己感知。保护好树枝,也保护好自己。”
蓝星乖巧地接过丹药服下,感受着体内泛起的暖流,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短尾,采购的物资呢?”袁罡转向短尾。
短尾立刻汇报:“回禀王,已顺利交接。所有高纯度能量催化剂均已入库,柯尔特大师已派人领取,用于优化熔炉核心。另外,属下在撤离千流空港前,通过其他渠道,零星听到一些传闻,关于‘影蛇’的……据说他们任务失败率极低,此次折损三名核心杀手,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们似乎与‘虚空阴影’也有过一些不清不楚的接触传闻,但无法证实。”
“影蛇”与虚空阴影?袁罡眼中寒光更盛。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处理一下暗伤。”袁罡对短尾说道。
虽然他以混沌丹元驱散了杀手留下的异种能量,但那种阴冷歹毒的力量对经脉造成的细微损伤,还需要时间调养。
短尾感激地行礼后退下。
指挥中心内,只剩下袁罡与墨渊。
“多事之秋啊。”墨渊轻叹一声,“塔克明刀明枪,‘影蛇’暗箭难防,灵植联盟内部包藏祸心,虚空阴影虎视眈眈,还有那不知在何处的祖星呼唤……王上,我们的压力,前所未有。”
袁罡负手而立,身姿如岳临渊,没有丝毫动摇。
他体内的混沌金丹缓缓旋转,吞吐着周天能量,散发出一种包容一切、碾碎一切的霸道意境。
“压力?”他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坚定,“不过是磨砺我猿魔部落,踏足星海之巅的磨刀石罢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灭猿魔号’成舰之日,便是我们主动破局之时。”
“在此之前,稳住内部,加速建造。让所有魑魅魍魉,尽管放马过来!”
他的话语如同宣言,在指挥中心内回荡,驱散了因接连坏消息而带来的阴霾。
墨渊看着袁罡如山岳般可靠的背影,虚影中的忧虑渐渐化为同样坚定的光芒。
是的,只要王在,只要这“不灭之基”铸成,纵使星海滔天,亦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