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殿的轮廓在风雪中愈发模糊,石蛮四人勒住马缰时,睫毛上已凝了层白霜。曾经绵延千里的冰晶城墙此刻断成数截,暗紫色的影蚀像藤蔓般缠绕在断壁上,每片冰晶都映出扭曲的人脸,随着风雪发出细碎的呜咽。
“影蚀已经渗透到外城了。”凌霜翻身下马,玄色披风上的积雪簌簌掉落,他抽出腰间的冰纹剑,剑尖在寒风中微微颤动,“从这里到冰风谷还有三十里,只能步行——马蹄声会引来影蚀群。”
石蛮抬头望去,城墙缺口处隐约有暗紫色的影子在蠕动,那些影子比焚火台遇到的更粗壮,躯体表面凝结着薄冰,显然已适应了极寒环境。他将净影草种子揣进怀里,掌心的晶体泛起微光,金紫纹路中透出丝暖意,稍稍驱散了周遭的寒气。
“火离,你的火焰能在雪地引动吗?”石蛮问道,同时将共生斧从马鞍取下,斧刃在风雪中泛着冷光。
“没问题。”火离拔出焚天剑,指尖在剑身上轻轻划过,剑穗的红玉髓立刻亮起,“只是消耗会大些,得省着用。”
血煞早已扛着巨斧站在雪地里,独眼里映着断壁上的影蚀,嘴角勾起抹狠劲:“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省得冻成冰块。”
四人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冰风谷潜行。凌霜在前引路,冰纹剑不时挑起块冰晶,折射的光芒能短暂照亮前方的路;石蛮与火离居中,晶体的光芒与剑上的火焰交替闪烁,将靠近的影蚀逼退;血煞断后,巨斧扫过之处,积雪飞溅,总能精准砸中试图偷袭的影蚀。
行至半途,风雪突然变大,能见度不足五尺。凌霜突然抬手示意停下,压低声音道:“前面是冰棱林,影蚀最喜欢在冰棱后面埋伏。”
石蛮果然听到冰棱碰撞的脆响中夹杂着细微的“沙沙”声,像是鳞片摩擦冰雪。他示意众人靠紧,将晶体举至胸前,金紫光芒在风雪中撕开一道口子,照亮前方成片的冰棱——那些丈高的冰棱表面布满了暗紫色的纹路,仔细看去,竟全是影蚀的躯体凝结而成。
“是影蚀筑的巢。”火离的焚天剑燃起火焰,“这些冰棱能吸收光线,难怪我们之前没发现。”
话音未落,最前方的冰棱突然炸裂,无数暗紫色的碎片如箭般射来。血煞怒吼一声,巨斧在身前抡成圆盾,碎片撞在斧面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却无法穿透。石蛮趁机将净影草种子撒向空中,种子遇风即散,落在冰棱上立刻生根发芽,嫩绿色的叶片迅速覆盖暗紫色纹路,冰棱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有效!”凌霜的冰纹剑划出寒气,与火离的火焰交织成网,将影蚀的退路封死,“这些影蚀还没完全适应极寒,怕净化之力!”
石蛮运转丹气,晶体的光芒暴涨,金紫色的光流顺着净影草的根系蔓延,冰棱林中响起一片凄厉的嘶鸣。那些由影蚀凝结的冰棱纷纷崩解,融化的雪水混着黑色的汁液渗入地下,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清理完冰棱林,四人已是满头大汗,寒风一吹,额角竟结了层薄冰。凌霜从行囊里掏出块冻硬的肉干,递给石蛮:“补充点体力,过了这片林子,就到冰风谷的外围了。”
石蛮接过肉干,却没立刻吃,而是看向晶体——刚才净化冰棱林时,晶体的光芒明显黯淡了些,赤砂的灵韵在其中微弱地颤动,像是在消耗力量。他突然想起凌霜之前的话,问道:“冰原殿的‘守’字碑残块,现在在哪?”
“在殿主手里。”凌霜咬了口肉干,声音含糊,“当年老营主将十二块残碑分给各圣座保管,说集齐后能召唤‘灵脉之主’,只是……”他顿了顿,“赤砂大人偷走虫母灵核时,曾想抢走冰原殿的残碑,被殿主拼死拦下,碑角磕掉了一块。”
石蛮心中一动:“磕掉的那块,是不是嵌着个‘归’字?”
凌霜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石蛮没回答,只是握紧了晶体。他想起聚灵亭石碑上的“守”字,想起蚀骨殿残碑上的“护”字,再加上这个“归”字,或许老营主留下的,从来不是简单的石碑,而是能唤醒某种力量的密钥。
穿过冰棱林,冰风谷的轮廓终于在风雪中显现。谷口立着道简陋的冰墙,墙上插着数十支燃烧的火把,火光中能看到不少穿着冰原殿服饰的弟子在巡逻,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
“是我们的人!”凌霜激动地挥手,冰墙后的弟子立刻注意到他们,有人转身往谷内跑去,显然是去通报。
靠近冰墙时,石蛮才发现墙是用冻住的影蚀躯体筑成的,黑色的汁液在冰层下缓缓流动,表面覆盖着层薄冰,显然是用冰原殿的灵力强行冻结的。一个断了胳膊的年轻弟子扶着冰墙,看到凌霜,哽咽道:“副殿主,你可回来了!殿主他……”
“殿主怎么了?”凌霜抓住他的肩膀,声音发颤。
“殿主用自身灵脉加固冰墙,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话音未落,冰墙突然剧烈震动,一道粗壮的影蚀巨臂从墙后穿出,带着黑色的汁液横扫而来。石蛮反应最快,共生斧劈出金紫光刃,将巨臂斩断,黑色的汁液溅在雪地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影蚀在冲击冰墙!”火离的焚天剑燃起熊熊火焰,“快打开谷门,我们进去帮忙!”
冰墙后的弟子迅速搬开冰块,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四人鱼贯而入,刚进谷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谷内的冰地上插满了冰原殿弟子的尸体,每个人都保持着战斗的姿态,躯体被冻成冰块,表面覆盖着暗紫色的影蚀纹路。
而在谷地中央,一位白发老者正盘膝而坐,双手按在冰墙上,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正是冰原殿殿主,雪沧。他的头发已完全变白,脸上布满了冰霜,只有胸口还在微弱起伏,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殿主!”凌霜扑过去,却被雪沧周身的寒气弹开。
雪沧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在看到石蛮时亮了一下,他颤抖着抬手,掌心托着块残缺的石碑,碑上果然刻着个“归”字,只是右下角缺了一块:“石蛮……你来了……”
石蛮接过残碑,指尖刚触碰到石碑,晶体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金紫纹路与碑上的“归”字完美契合,缺角处竟自动浮现出半道赤金色的纹路——那是赤砂灵韵的痕迹,显然磕掉的那块碑角,一直与赤砂的灵核在一起。
“集齐了……”雪沧的嘴角露出抹欣慰的笑,“老营主说……‘守’‘护’‘归’……三碑合一,能唤回……”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作一声轻叹,胸口的起伏彻底停止。
就在此时,冰风谷的冰层突然炸裂,无数影蚀从地底涌出,为首的正是蚀影君主的投影,只是这次的投影比在焚火台见到的更凝实,额头的黑色晶体泛着妖异的光。
“终于等到了……”蚀影君主的声音在谷内回荡,“三碑残片,正好用来彻底打破锁灵阵!”
石蛮将残碑与晶体融合,金紫光芒与“归”字共鸣,在谷内织成道巨大的光网。他看着雪沧的尸体,看着周围冰原殿弟子的残骸,突然明白了老营主所说的“唤回”是什么——不是某种力量,而是十二圣座守护灵脉的初心。
“火离,用你的火焰点燃冰墙!”石蛮的声音在风雪中格外清晰,“血煞,守住谷口!凌霜,带活着的弟子退后!”
焚天剑的火焰瞬间将冰墙点燃,燃烧的影蚀发出凄厉的嘶鸣;血煞的巨斧在谷口划出银光,将涌来的影蚀劈成碎片;凌霜含泪扶起幸存的弟子,退到光网边缘。
石蛮握着融合了残碑的晶体,一步步走向蚀影君主的投影,掌心的金紫光芒与“归”字交织,在他身后,冰原殿弟子的尸体上竟泛起淡淡的白光,像是在呼应着某种召唤。
“你赢不了的。”蚀影君主的巨爪拍来,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
石蛮没有后退,只是将晶体举过头顶,金紫光芒中浮现出“守”“护”“归”三个大字,在风雪中熠熠生辉:“或许我赢不了你,但灵脉的守护者,从来不止我一个。”
随着他的话语,那些白光从尸体上升起,汇入光网,原本黯淡的光网瞬间变得璀璨,将蚀影君主的投影牢牢困住。影蚀的嘶鸣与风雪的呼啸交织在一起,却掩盖不住石蛮心中的信念——只要这三个字还在,灵脉的守护就永远不会结。
冰风谷的篝火在光网中重新燃起,照亮了石蛮坚毅的侧脸,也照亮了那些凝固在冰层中的身影。他们或许没能看到胜利,但他们的守护,已化作光网的一部分,继续对抗着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