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舒的膝盖陷在碎裂的金属板里，像被这片废墟钉住了脚。她没动，一滴泪从鼻尖滑下，砸在楚明瑶苍白的脸上，顺着那道干涸的血痕往下淌，最后挂在唇角，迟迟不落。
她忽然伸手，把那半块裂开的蓝宝石从地上捡了起来。指腹蹭过断口，锋利得能割破皮肤。疼，但比不上心里那一刀来得干脆。
命运书签在识海里轻轻一震，像是终于等到她说出第一句话。可她没说话，只是咬牙把那枚碎片塞进储物囊，顺手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投影仪——星际商人星曜上次走货时塞给她的“黑市赠品”，据说是能读取残留记忆的违禁品。
“你说你不想当提线木偶？”她盯着楚明瑶安静的脸，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行，我让你被人看见。”
她按下开关。
光幕在空中炸开，画面抖了两下才稳住：一座灰扑扑的孤儿院，铁门上锈迹斑斑写着“新希望育幼所”。镜头推进，一个小女孩缩在墙角，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手里死死抱着一个破布娃娃。
“我不想改名字！我是楚家的女儿！”她哭着挣扎，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按住她手臂，针头闪着寒光扎进皮肤。
画面跳转。秦无绝站在监控屏前，慢条斯理摘下手套，金丝眼镜链垂在胸前，嘴角翘起：“实验体07号，代号‘影’，正式接入楚家数据库。从今天起，她是楚明瑶。”
全场死寂。
没人说话，连远处残存的警报声都停了。仿佛整个书海都在这一刻屏住呼吸，等着看这位真千金是要清算旧账，还是上演一场悲情洗白秀。
楚明舒关掉投影，抬眼扫过四周悬浮的摄像头——那些来自各大势力的情报终端，正偷偷记录这一幕。她冷笑一声，指尖一划，调出第二段影像。
画面里是认亲宴当晚。楚父楚母抱着她哭成泪人，嘴里不停念着“小舒回来了”。镜头一转，走廊尽头，楚明瑶背靠墙壁蹲在地上，手里捏着烧了一半的日记本，火光映着她通红的眼眶。
“你们看到的是团圆。”楚明舒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设计课，“她看到的，是我夺走了她十八年的光。”
有人低声嘀咕：“演得挺像，谁知道是不是后期合成？”
她不恼，反而笑了：“哦？那你猜，为什么她学我的设计风格，却总在细节处加一朵山茶花？因为我妈绣在我婴儿服上的图案，就是山茶。”
又有人质疑：“就算被操控，她也害过你，偷过你稿子，凭什么现在喊你一声姐，你就给她立碑？”
“凭我也想过，如果那天被换走的是我。”她声音低下来，“我会不会也变成她那样——拼命想抓住一点不属于我的东西，来证明自己值得被爱？”
风卷着灰烬打了个旋。
她一步步走回楚明瑶身边，蹲下，轻轻拂开她额前乱发。然后解开发髻，取下那支祖传的古玉簪——据说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信物，价值连城，系统提示过“不可丢失”。
她把簪子插进楚明瑶的发间，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个梦。
“以后没人再叫你‘假的’了。”她说，“你是楚明瑶，是我的妹妹。”
话音落，储物囊突然一烫。星辉自缝隙中溢出，缠上两人交叠的手，一圈又一圈，如同某种古老的加冕仪式。
萧沉舟依旧站在原地，离她们三丈远，影子拉得很长。他没靠近，也没说话，只是看着。直到楚明舒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她低头，对着怀里的女孩，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来得太晚。”
这句话没触发命运书签，没有星辉特效，也没有批注弹出。但它落在空气里，重得能把整片废墟压塌。
片刻后，她掏出云纱残片，撕下一角，盖在楚明瑶脸上。白纱轻飘飘落下，像一片终于归位的拼图。
“我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才说这些。”她手指抚过那张冰冷的脸，“我只是不想再活成一个‘正确’的女主角。什么恩怨分明、快意恩仇，去他的吧。我就想承认一件事——你是我妹，哪怕只有一天。”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转身面向所有还在围观的镜头和隐藏的眼睛。
“她不是假千金。”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整片废墟，“她是另一个被偷走人生的孩子。而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定义她的存在意义。”
说完，她弯腰，小心翼翼地将楚明瑶抱起来。动作依旧生涩，却不再犹豫。
“你要带她走？”萧沉舟终于开口。
“不。”她摇头，“这里就是起点。她被人操控的地方，也该是她被记住的地方。”
她把人轻轻放回原地，从储物囊里取出一枚水晶盒——原本用来装设计原稿的密封容器。她打开盖子，把那半块蓝宝石放进去，合上。
“等我把这玩意儿做成挂饰，挂她墓前。”她说，“顺便刻一行字：‘此地埋葬的，不是一个替身，而是一个曾努力活过的人。’”
萧沉舟沉默片刻，忽然走近，在她身旁蹲下。他没碰楚明瑶，只是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片，放在水晶盒旁边。
“这是我娘留下的护身符。”他说，“她说，真正的家人，不在血缘，而在心甘情愿为彼此停下脚步。”
楚明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风再次吹起，卷着细沙掠过地面。星辉渐渐淡去，但那层淡淡的光晕仍绕在两人之间，久久不散。
她坐在楚明瑶身边，一只手搭在水晶盒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储物囊边缘。那里，云纱碎片又一次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但她没掏出来看。
她只是仰起头，望着头顶那道裂开的穹顶，外面是无尽虚空，星河如织。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小时候在孤儿院，我总做同一个梦。梦见有个女孩站在我床边，拉着我的手说‘别怕，我在’。”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笑。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早就试过叫我姐姐。”
她的手指缓缓收紧，攥住那枚水晶盒。
盒中的蓝宝石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