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冬夜围炉,往事温酒
第一场雪落进灵脉馆时,学堂的窗台上已经摆上了孩子们堆的小雪人,胡萝卜鼻子歪歪扭扭,却戴着顶用竹篾编的小帽子,是秦先生亲手做的。陈默抱着捆干柴走进厨房,铁牛正蹲在灶前烧火,炉膛里的火光映得他脸红彤彤的,锅里炖着的羊肉发出“咕嘟”的声响,肉香混着当归的药香,漫得满馆都是。
“秦先生说这羊肉得用灵脉泉的活水炖,”铁牛往灶里添了块松明,火苗“呼”地窜起来,“再放把当归,驱寒暖身,给巡逻队的弟兄们补补。”
慕白坐在桌边缝补衣裳,手里拿着件小小的棉褂,是给春桃的丫头做的,针脚细密,袖口还绣了朵小兰花。“学堂的孩子们说,今晚要在炉边听故事,”她抬头笑了笑,眼里映着窗外的雪光,“秦先生把《守脉人传》找出来了,说要给他们讲墨兰姐姐的故事。”
陈默把柴堆在墙角,忽然瞥见门后挂着的两串腊肉,油亮的肉皮上结着层薄霜。“这是柳溪村的王婆婆送来的,”慕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说今年的猪肉格外肥,特意腌了些给咱们,还说要跟墨老鬼学学当年的熏肉法子。”
提到墨老鬼,灶边的铁牛动作顿了顿,随即又往锅里撒了把辣椒:“去年这时候,墨老鬼还在这儿跟我抢肉吃呢,说我炖的肉太淡,得再搁把花椒。”他声音有些哑,“等雪停了,我去他坟前烧块肉,再陪他喝两盅。”
暮色降临时,雪下得更紧了,灵脉馆的屋檐积起厚厚的一层白。巡逻队的弟兄们回来了,个个裹着寒气,一进门就被羊肉的香气勾得直咂嘴。秦先生带着孩子们围坐在厨房的大炉边,炉上煨着壶猕猴桃酒,酒液在壶里轻轻晃,映着跳跃的火光。
“今天讲墨兰破夜阁迷阵的故事,”秦先生翻开泛黄的书页,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那年她才十六岁,发现夜阁的人在灵脉泉边布了迷阵,就趁着月色,带着艾草和桃木钉,偷偷去破阵……”
孩子们听得入神,小丫头趴在春桃怀里,嘴里含着块羊肉,眼睛瞪得圆圆的。陈默靠在炉边,听着秦先生的讲述,仿佛看见那个梳双丫髻的姑娘,在月光下踮着脚埋桃木钉,发梢沾着露水,却眼神坚定——就像现在学堂里那些捧着书本的孩子,眼里闪着一样的光。
酒煨热了,铁牛给每个人都倒了碗,酒液滑入喉咙,带着股暖意,从胃里一直漫到四肢。“墨兰当年最爱喝这酒,”慕白给秦先生添了点酒,“她说这酒像灵脉泉的水,初尝有点烈,后味却甜。”
“她还说,守脉人就像这酒,得经得住岁月酿,才能越发醇厚。”陈默接过话头,声音轻轻的,“当年她爹教她认灵脉图,总说‘守脉先守心,心正了,灵力才纯’。”
炉火烧得旺,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发红。老张喝多了,又唱起了那首古老的歌谣,这次却没人笑,弟兄们跟着轻轻哼,歌声混着窗外的风雪声,像在跟往事对话。
夜深时,孩子们趴在大人怀里睡着了,嘴角还沾着酒渍。秦先生把书收好,摩挲着封面的“灵脉”二字,轻声道:“这些故事,得一代代传下去。等开春了,我把它们抄下来,藏在学堂的书柜里,让后来的孩子都能看见。”
陈默点点头,往炉里添了块柴。火光照亮了墙上挂着的护脉符,父亲和墨老鬼留下的两块拼在一起,正好是个完整的“灵”字,符上的丝线虽已褪色,却像有生命似的,在火光里轻轻颤。
雪还在下,炉上的酒还在煨着,灵脉泉的水在雪下汩汩流,像大地的心跳。陈默知道,只要这炉火不灭,这故事不停,那些曾经的人和事,就永远活在灵脉馆的日子里,活在每个围炉夜话的冬夜,活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里。
窗外的雪光映进来,照在孩子们熟睡的脸上,像撒了层碎钻。陈默端起酒碗,对着跳动的火光,也对着那些未曾远去的身影,轻轻喝了一口。
这酒,确实像灵脉泉的水,也像这些守脉的人,经得住风雪,酿得出甘甜,在岁月里,温着往事,也暖着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