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一日,天朗气清,但落霞谷上空,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凝重。百草门上下,如临大敌。护谷大阵“百草长春阵”已然全开,翠绿色的光幕如同一个倒扣的玉碗,将整个山谷笼罩,光幕之上藤蔓缠绕,灵花绽放,看似生机勃勃,实则暗藏杀机,既能困敌,亦能汲取敌方法力反哺大阵,极为难缠。
门主木桑道人,一身青色道袍,手持拂尘,立于阵眼之处,面色凝重。他身后,是百草门所有的精锐弟子,以及花费巨大代价请来的几位散修客卿,严阵以待。他知道,混沌魔宫之主亲至,绝非善茬,今日恐难善了。
辰时刚过,天际尽头,一道灰色的遁光悠然出现,初时细如发丝,眨眼间便已至落霞谷上空,显露出两道身影。正是董天宝与郭襄。
董天宝依旧是那身玄色衣袍,气息内敛,仿佛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下方大阵时,才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混沌之意。郭襄则静立其侧,紫郢剑未出鞘,但清丽容颜上的那份平静与坚定,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慑。
没有千军万马,只有两人临空。但这份从容,却比千军万马带给百草门的压力更大。
“木桑道友,别来无恙。”董天宝的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百草门弟子耳中,仿佛就在身边低语。
木桑道人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拱手道:“董宫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宫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他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
董天宝俯瞰着下方光华流转的大阵,嘴角微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本座此来,只为两件事。其一,观你百草门炼丹之术;其二,问木桑道友,可愿入我混沌魔宫,共参大道?”
此言一出,百草门众人皆哗然!这魔头,竟然如此直接?观术是假,吞并是真!
木桑道人脸色一沉:“董宫主说笑了!我百草门虽小,亦有传承,岂能轻弃?宫主若欲强取,便请破了我这百草长春阵再说!”
“强取?”董天宝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惋惜,“木桑道友误会了。本座是惜你之才。你这大阵,借草木生机,融地脉灵气,构思巧妙,可惜……徒具其形,未得其神。”
话音未落,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对着下方那翠绿的光幕,轻轻一点。
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狂暴的能量,只有一缕极其细微的、灰蒙蒙的混沌气流,自他指尖射出,如同游丝般,轻飘飘地点在了大阵光幕之上。
然而,就是这看似轻柔的一点!
嗡——!
整个百草长春阵猛地一颤!那翠绿的光幕以指尖落点为中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灰色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原本生机勃勃的藤蔓迅速枯萎、凋零,绽放的灵花瞬间黯淡、腐朽!构成大阵根基的草木灵气,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被那混沌之气轻易地同化、瓦解!
“怎么可能?!”木桑道人骇然失色,他感觉到自己对大阵的控制力正在飞速流失!那混沌之气并未暴力破坏,而是在进行一种本质上的“侵蚀”与“转化”,将大阵的生机之力,化为死寂的混沌!
不过三息之间,笼罩山谷的翠绿光幕已然变得灰败不堪,摇摇欲坠!无数阵基处的灵草灵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
“破。”
董天宝淡淡吐出一字。
咔嚓!
如同琉璃破碎,那耗费百草门无数心血布置的护山大阵,应声而破,化作漫天飘散的灰色光点,消散于无形。
寂静!
落霞谷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百草门弟子都目瞪口呆,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他们赖以生存的最大依仗,在对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木桑道人更是面如死灰,踉跄后退一步,手中的拂尘险些掉落。他引以为傲的阵法,在绝对的力量与境界差距面前,如同纸糊。
董天宝收回手指,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目光落在木桑道人身上:“现在,木桑道友可愿与本座论一论丹道?”
木桑道人嘴唇哆嗦,他知道,对方已是手下留情,若真想灭门,方才那一指,便可让整个百草门化为死地。他苦涩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躬身道:“宫主神通盖世,木桑……服了。请宫主入内一叙。”
实力为尊,这便是修真界的铁律。
董天宝微微颔首,与郭襄一同按下遁光,落入谷中。
百草门大殿之内,香茗袅袅,气氛却依旧压抑。
董天宝并未咄咄逼人,反而与木桑道人探讨起炼丹之术。他虽不专精此道,但混沌之道包罗万象,对药性、火候、五行生克的理解远超常人,往往寥寥数语,便直指核心,让钻研丹道一生的木桑道人茅塞顿开,惊叹不已。
“……宫主所言,竟与上古丹经《乙木青华篇》中的隐义暗合!老夫钻研百年未得之门径,竟被宫主一语点破!”木桑道人激动得胡须微颤,看向董天宝的眼神,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
郭襄在一旁静静聆听,看着董天宝谈笑间折服一宗之主,心中亦是波澜微起。他不仅实力强大,其智慧与见识,同样深不可测。
“丹道亦是大道一支,可惜囿于一隅,难窥全貌。”董天宝放下茶盏,淡淡道,“若入我混沌魔宫,本座可为你开放部分典籍,提供更多稀有药材,甚至……助你领悟草木枯荣之中的生死法则,让你的丹道,更进一步。”
这便是恩威并施。先以绝对实力碾碎其骄傲,再以对方最痴迷的丹道前景加以引导。
木桑道人沉默了。他心动了。对于一个醉心丹道的人来说,更高的境界、更广阔的天地,诱惑太大了。而且,混沌魔宫势大,依附强者,亦是生存之道。
良久,他缓缓起身,整理衣袍,对着董天宝深深一揖:“木桑……愿率百草门上下,投入混沌魔宫麾下,供宫主驱策!只求宫主……不负今日丹道之约!”
“准。”董天宝吐出二字,掷地有声。
至此,西北三大势力,黑煞寨(已为魔宫外堂)、百草门,已尽入混沌魔宫彀中,仅剩掌控金沙河贸易的金沙帮。
消息传出,西北震动!
金沙帮帮主金满堂,在得知百草门兵不血刃便臣服于混沌魔宫之后,吓得魂不附体。他深知自己之前首鼠两端,甚至在五仙潭有临阵脱逃之举,董天宝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是夜,金沙帮总舵灯火通明,金满堂召集所有心腹,脸色惨白地商议对策。
“帮主,那董魔头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们啊!”
“连木桑老道都降了,我们如何抵挡?”
“不如……我们也降了吧?”
“降?你以为那魔头会轻易接纳我们?别忘了我们在五仙潭……”
众人议论纷纷,恐慌蔓延。
金满堂肥硕的脸上冷汗直流,他猛地一拍桌子,嘶声道:“降?现在降已经晚了!那魔头心狠手辣,绝不会容我!为今之计,只有……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绝望:“带上所有能带走的财物,我们……连夜离开西北,去南疆!投靠五仙教!”
他深知此举风险巨大,五仙教也非善地,但留在西北,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金沙帮众人收拾细软,准备趁着夜色遁走之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在总舵大殿内响起:
“金帮主,这是打算去哪里啊?”
混沌之气弥漫,董天宝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殿主位之上,目光淡漠地看着下方如同惊弓之鸟的众人。
金满堂浑身肥肉一颤,面无人色,“扑通”一声瘫软在地。
“宫……宫主饶命!”
(魔主临谷,一指破阵!丹道折服,百草归心。金堂惊惧,欲遁南疆,然魔影已至,穷途末路。西北统一之势已成,混沌魔宫,终成边陲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