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深秋的寒意。萧墨玄与崔佑璋正在商议着开恩科的事的细节,见杨映溪急匆匆走进来,且脸色凝重异常,心中皆是一凛。
这是他们自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凝重的时刻!
“秦公子,何事如此匆忙?”萧墨玄放下手中的卷宗,沉声问道。崔佑璋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杨映溪甚至来不及行礼,直接走到书案前,将手中拿着的一小块用油纸包裹、散发着怪异甜香的黑色膏体放在桌上,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的沙哑:“王爷,崔大人,你们可识得此物?”
萧墨玄和崔佑璋凑近看了看,又闻了闻那味道,皆皱起眉头。
“此物……似乎近来在京中有些名堂,叫什么‘福禄膏’?”崔佑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听说是一些纨绔子弟弄来的稀罕玩意,据说吸食后能飘飘欲仙?墨玄,前几日好像还有宗室旁支想将此物作为寿礼献入宫中,被内务府拦下了。”
萧墨玄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此事,但他对此类追求享乐的“玩物”来不感兴趣,甚至有些鄙夷,当然绝对不会允许小皇帝接触这样的东西!
“不过是些惑人心智的玩物罢了,秦公子为何对此物如此紧张?”
“玩物?”杨映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尖锐,“王爷,崔大人!此物并非普通玩物,而是能让人家破人亡、甚至足以亡国灭种的毒物!”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书房内炸响。萧墨玄和崔佑璋脸色骤变。
“亡国灭种?秦公子,此言是否太过……”崔佑璋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非危言耸听!”杨映溪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她深吸一口气,用最简洁、最直白的语言,向他们描述了吸食此物(她直接称之“鸦片膏”)后的可怕景象:
“这东西是罂粟果食的提取物,学名叫鸦片。
此物一旦沾染,初时确能带来短暂的愉悦和幻觉,但很快就会让人上瘾产生依赖,欲罢不能!长期吸食,会使人骨瘦如柴,精神萎靡,丧失劳动能力和意志力,为了获取此物,可以卖儿鬻女,典当祖产,无所不用其极!最终,只能在幻觉和痛苦中耗尽家财,凄惨死去!”
她看到两人怔愣的表情,就知道两人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她将自己手写的染上鸦片瘾之后的症状的纸递给了两人,沉声道:“王爷,崔大人,你们想想,如果咱们大虞朝的官员吸食此物上瘾,如果大虞朝的军队里面八成以上的士兵都染上了鸦片瘾……,如果大虞朝的青壮劳力半数以上染上此物……!”
她看着两人逐渐变得凝重的脸色,继续抛出更惊人的消息:“此物最初由泥哇国以‘贡品’之名输入,如今已在上流圈子悄然流传。
而更可怕的是,云昭从倭岛运回的礼物中,也发现了此物,而且数量巨大!他竟将其当做稀罕物,欲献给王爷和将军‘尝尝鲜’”
“什么?!”萧墨玄霍然起身,脸色铁青。崔佑璋也倒吸一口凉气,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若是他们真的因为好奇……
“这绝非偶然!”杨映溪的声音冰冷如铁,“泥哇国、倭岛,几乎同时出现此物,并且都以‘珍品’的姿态试图流入我大虞高层!这背后,定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有人想用这种无形之毒,从内部腐蚀我大虞的根基!摧毁我大虞的精英!
试想,若我朝官员、将领、乃至皇室宗亲,皆沉迷此物,变得浑浑噩噩,骨瘦如柴,毫无斗志,我大虞的朝纲、军队,还能剩下几分战力?届时,外敌入侵,我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她的话,如同最刺骨的寒风,吹散了书房内所有的暖意,只剩下冰冷的恐惧与愤怒。
萧墨玄的拳头死死攥紧,指节发白。他身为摄政王,太清楚这种针对上层社会的腐蚀有多么可怕!这比明刀明枪的战争更加歹毒!
崔佑璋亦是满脸后怕与怒意:“好阴毒的计策!若非秦公子你识得此物,后果不堪设想!”
“王爷,崔大人!”杨映溪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人,“此物之害,远胜刀兵!请王爷,务必采取雷霆手段,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绝不可使此物在我大虞朝泛滥!”
忽然她郑重的向萧墨玄行了跪拜大礼,双手高举自己在马车上紧急写的一份正式奏折,她这一跪,让萧墨玄和崔佑璋都意识这件事的严重性!
萧墨玄接过奏折,与崔佑璋一起扶起杨映溪,让先坐下。
两人一起看起手中的奏折,从字迹上都可以看出,写奏折人的焦虑与愤怒!
【关于如何杜绝鸦片在大虞朝流传的建议:】
第一,立刻以摄政王令乃至陛下诏书的形式,昭告天下,将此罂粟定为严格管制类药!
‘福禄膏’则为违禁品。严禁任何形式的输入、贩卖、吸食!凡私藏、贩卖、吸食者,无论身份,一律重处!
官员士子吸食,革职功名,永不叙用;皇室宗亲吸食,削爵圈禁;平民吸食,流放苦役!
第二,立刻查封所有已知的流通渠道,严查泥哇国使者及其接触过的所有人!倭岛那边,立刻传令谢云昭,将所有缴获的鸦片膏就地彻底销毁!并严查倭岛是否还有此物来源,一经发现,连根拔起!将献上鸦片的大名抄家灭族!
第三,在军队、官衙、书院等要害部门,进行严格排查,杜绝此物蔓延!
此事,关乎国运,刻不容缓!”
杨映溪同时附上了“如何安全无毒的销毁‘鸦片膏’的方法和注意事项”。
萧墨玄与崔佑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与杀意。
“秦公子所言,字字泣血,振聋发聩!”萧墨玄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寒意,“此物,确为我大虞之心腹大患!佑璋!”
“臣在!”
“即刻拟令!以本王和陛下的名义,颁布最高级别的禁烟令!就按秦公子所言,凡涉及此物者,严惩不贷!同时,调动影卫、京兆尹、刑部所有力量,给本王彻查!凡是与此物有牵连者,无论涉及到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是!”崔佑璋肃然领命。
“还有,”萧墨玄看向杨映溪,目光深沉,“秦公子,此次又多亏了你。若非你慧眼如炬,识破此毒,我大虞……恐遭弥天大祸!”
杨映溪摇了摇头,脸上并无得色,只有深深的忧虑:“王爷,现在只是开始。要知道,当人们看见一只蚂蚁的时候,就意味着已经有一群蚂蚁存在了!
此物一旦流入,便如附骨之疽,难以根除。我们必须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更重要的是,要让天下人都明白此物的危害。”
一场针对鸦片输入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就在这摄政王府的书房内,拉开了序幕。而杨映溪的这一次警示,其意义之重大,或许丝毫不逊于她献上的任何一条强国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