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夫人那毫不掩饰的赞赏与亲昵,如同无声的宣判。在场众人皆是心思通透之辈,即便没有明说,也都心知肚明,这场突如其来的“友谊赛”,真正的头筹,已被那位初来乍到的梁家小姐摘得。她不仅才情足以比肩沈静瑶,那份宠辱不惊、顾全大局的气度,更是赢得了主家的高度认可。
沈静瑶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羞愤、不甘、震惊交织,但她深知,此刻若再强出头,只会让自己输得更难看,连最后一丝体面都难以维持。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那完美无瑕的温婉笑容,走到梁岁岁面前,语气听不出丝毫异样:“梁妹妹果然深藏不露,姐姐今日算是见识了,佩服。”
梁岁岁回以同样得体的微笑,既不显得得意,也不过分谦卑:“沈姐姐过奖了,不过是侥幸偶得佳句,比不得姐姐功底深厚,妹妹还有许多需要向姐姐学习的地方。”她语气真诚,让人挑不出错处。
面对安国公夫人的夸赞,梁岁岁更是微微躬身,态度谦逊:“夫人谬赞了,岁岁愧不敢当。今日能与众位姐姐一同吟诗作对,已是幸事,尤其苏姐姐开场稳妥,卫家姐姐们才思敏捷,沈姐姐诗才卓绝,都让岁岁受益匪浅。”她将功劳归于众人,尤其是主家,这番话说得安国公夫人眉开眼笑,连连对着梁母和卫家舅母道:“梁夫人,卫夫人,你们真是教养出了好女儿啊!知书达理,才华横溢,更难得是这份心胸!”
见热闹已过,夕阳西斜,宾客们也纷纷起身告辞。安国公夫人早已备下了精致的伴手礼——用上好锦盒装着的菊花糕和一小罐特制的菊花蜜,宾客们笑着接过,满意而去。
待大部分宾客散去,安国公夫人又特意留下了梁母和卫家舅母,移步至花厅说话。她拉着卫氏的手,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蓁娘,咱们姐妹也就不说外道话了。今日见了岁岁,我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模样、气度、才情、心地,样样都是顶好的。”她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语气更加亲热,“你看,昀哥儿和我们家婉月的亲事,咱们是不是也该抓紧些,选个吉日,把这事正式定下来?我也好了却一桩心事,看着这两个好孩子佳偶天成,我心里才踏实。”
卫氏心中自是欢喜,面上却还保持着矜持,笑道:“夫人厚爱,是岁岁的福气。昀儿和婉月的婚事,我们自然也是极满意的,回头我便与我家老爷商议,定尽快给您回话。”
另一边,梁岁岁则与苏婉月、卫瑶、卫琳聚在一处。卫瑶性子最是爽利,忍不住拍手笑道:“岁岁,你刚才真是太厉害了!你没看沈静瑶那脸色,都快挂不住了!”
苏婉月也温婉笑道:“岁岁妹妹那首《和菊》确实精妙,尤其是结尾两句,既全了礼数,又意境高远,我自愧不如。”
梁岁岁摇摇头,认真道:“苏姐姐切莫如此说,若非姐姐开场定下基调,瑶表姐、琳表姐巧妙衔接,我也难有发挥的余地。我们是互相成就。”她看向苏婉月,眼中带着一丝狡黠,“况且,未来我们可是一家人,自然要互相帮衬。”
苏婉月闻言,脸颊微红,眼中却漾开甜蜜的笑意。
而失了颜面的沈家、李家、赵家等人,则早早便寻了由头向安国公夫人告辞,语气虽依旧客气,但那份勉强却难以完全掩饰。
沈家的马车内,气氛沉闷。沈静瑶垂着头,声音低哑:“母亲,女儿今日给您和父亲丢脸了。”
沈母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中自是心疼,但大家族的脸面更重要。她拍了拍女儿的手,安慰道:“瑶儿不必自责,今日不过是一场小宴,胜负乃常事。那梁家丫头底细不明,我们一时不察,让她钻了空子,下次准备周全便是。”
回到沈府,太傅沈墨言与其长子沈柏已在厅中。沈静瑶上前,对着父亲盈盈一拜,语气带着请罪之意:“父亲,女儿今日……有负父亲期望。”
沈墨言面色平静,并未动怒,只是淡淡道:“起来吧。不过是一次闺阁小聚,得失无需太过挂心。我沈家立足朝堂,靠的并非女儿家的诗词胜负。”他语气沉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此次虽让她出了风头,但也让我们看清了些东西。往后,你需更加勤勉,无论是诗书礼乐,还是……其他。机会,总会有的。”
一旁的沈柏也温言劝慰妹妹:“妹妹何必介怀?你的才学是大家公认的,一时得失算不得什么。父亲说得对,来日方长。”
沈家的反应,冷静而克制,并未因一次失利而自乱阵脚,反而更激起了斗志。
另一边,梁家与卫家也在夕阳余晖中向安国公夫人辞行。安国公夫人亲自将她们送至府门外,这份殊荣,更是彰显了她对梁岁岁以及这门亲事的极度满意。
是夜,安国公夫人与安国公在内室说起今日宴会种种,尤其夸赞了梁岁岁的表现。安国公听罢,抚须点头:“梁胤教女有方,卫家亦是清流门风,婉月若能嫁入这样的人家,是她的福气。这门亲事,甚好。”
而梁岁岁在安国公府赏菊宴上,力压“帝都第一才女”沈静瑶,并赢得主家高度认可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帝都的各个角落。人们对这位刚刚归来的梁家大小姐,有了全新的、更为深刻的认知。这股风,自然也悄然吹进了那九重宫阙之内,落入了某些有心人的耳中。帝都的暗流,因为梁岁岁的出现,似乎涌动得更加急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