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宫门外,百官散朝,三三两两地走向各自的官轿或马车。
梁胤与梁昀父子正低声交谈着今日朝务,准备前往衙门,却见两人迎面走来,正是吏部侍郎李崇明与太傅沈墨言。
李崇明脸上带着一丝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率先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遭几位放缓脚步的官员听见:“梁尚书,听闻昨日令嫒在百花园,与小女有些误会?小女性子直率,若有冲撞之处,还望梁尚书海涵。”他这话听着是道歉,实则将“误会”和“性子直率”点出,暗指梁岁岁小题大做。
沈墨言则是一副关切后辈的温和长者模样,捋须道:“梁大人,年轻人气盛是常事,只是这京城之地,人多眼杂,一举一动都需谨慎些好。令嫒刚回京,怕是还不熟悉京中规矩,梁大人还需多加教导才是。”他言辞恳切,却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梁岁岁不懂规矩,行事张扬。
梁胤面色不变,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语气沉稳,听不出丝毫波澜:“李大人言重了,小辈间的玩闹,何须上升到‘冲撞’二字?至于沈太傅的关切,梁某心领了。小女虽离家日久,但该懂的礼数一样未缺,梁家家教,就不劳太傅费心了。”他四两拨千斤,既将李芊芊的挑衅定性为“小辈玩闹”,又毫不客气地顶回了沈墨言的“教导”,姿态不卑不亢。
李崇明和沈墨言脸色微沉,正欲再说什么,却见安国公与永靖侯并肩从宫门内走出。
安国公自然是站在梁家一边,他声如洪钟,笑着打圆场:“哎呀,几位大人都在呢?说什么这么热闹?今日天气甚好,正该心平气和才是。梁尚书家的千金老夫瞧着就很好,明理懂事得很。”他这话直接表明了对梁岁岁的欣赏,立场鲜明。
永靖侯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跟着儿子萧煜一样玩世不恭的语气,笑道:“就是就是,几位都是国之栋梁,为了小女儿家几句口角在此争执,岂不让人笑话?散了散了,该办公办公去。”他这话听着是劝和,但那语气神态,分明是在调侃李、沈二人小题大做,引得周围几位官员都忍不住露出笑意。
李崇明和沈墨言见势,心知讨不到便宜,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与此同时,梁府前院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大舅母周氏与二舅母王氏已然到了,正与卫氏站在一处说话。卫瑶和卫琳也在一旁,两位少女今日显然也精心打扮过。卫瑶穿着一身橘红色绣金桂的长裙,显得爽朗明媚;卫琳则是一身鹅黄色彩蝶穿菊的襦裙,更添娇俏可人,都与赏菊的主题十分契合。
就在这时,梁岁岁带着青琐与丹翠,缓步而来。
但见她身着那套杏色底绣金线缠枝秋菊的广袖留仙裙,裙摆摇曳,仿佛将整个秋日的温煦与华美都穿在了身上。金菊纹样在晨光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映衬得她容颜如玉,气质空灵又不失高贵。她步履从容,行走间自带一段风流韵致。
她先走到母亲和两位舅母面前,盈盈一礼,声音清脆悦耳:“岁岁给母亲、大舅母、二舅母请安。”姿态优雅,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是离家十年刚归的模样。
起身后,她又转向卫瑶和卫琳,展颜一笑,亲昵道:“瑶表姐,琳表姐,今日这身打扮真好看。”
卫瑶和卫琳见到她,眼中都闪过惊艳之色。卫瑶快人快语:“岁岁表妹,你这身才叫绝了呢!我差点以为是菊花仙子下凡了!”
二舅母王氏上下打量着梁岁岁,眼中满是赞叹,对卫氏道:“蓁娘,你可真是好福气,生出这么个标致得跟画儿里走出来似的女儿!这通身的气派,满帝都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卫氏听到女儿被自家嫂嫂如此夸赞,心里如同喝了蜜一般甜,面上却还要谦虚,拉着卫瑶和卫琳的手笑道:“嫂嫂快别这么夸她,小孩子家家的,当不起。要我说,瑶儿和琳儿这才叫好呢,又懂事又贴心,打扮得也水灵,我看着就喜欢。咱们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好的。”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融洽温馨。
见时辰差不多了,卫氏便道:“好了,人也齐了,咱们这便出发吧,莫让主人家久等。”
一行人这才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登上了各自的马车,车马辘辘,向着安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此刻的安国公府,早已是宾客盈门,热闹非凡。花园里,亭台水榭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场赏菊宴,明面上是欣赏名品菊花,实则也是各家夫人相看儿媳、女婿,官员们联络感情,小姐们展示才艺与品貌的小型社交场。小姐们面上言笑晏晏,互相夸赞着彼此的衣衫首饰,眼底却都藏着自己的小心思与计较。
就在这时,门口管事高声唱喏:“吏部侍郎李夫人、李小姐到——”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李芊芊扶着她母亲走了进来。李芊芊今日依旧是一身极其奢华的玫红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满头珠翠,在阳光下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她高昂着头,脸上带着惯有的骄矜。
一些善于逢迎、或是有意依附李家的夫人小姐们,立刻满脸堆笑地围了上去,一时间,“李小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这身衣裳衬得小姐气色极好”之类的恭维声不绝于耳。
李芊芊享受着众人的追捧,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着,她倒要看看,那个让她吃了亏的梁岁岁,今日会以何种模样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