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弥漫着硝烟、血腥以及消防栓喷出的自来水混合的怪异气味。那具被沈炼吸成干尸的“王将”残骸,在清冷的街灯下显得格外刺眼和诡异。
沈炼那句关于“弃子或替身”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路明非心头刚刚升起的那点微弱的胜利感。他看着那具干尸,又看看神色凝重的恺撒和楚子航,最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依旧呆立、仿佛魂魄都被抽走的风间琉璃身上。
风间琉璃的状态很差。他精致的脸上毫无血色,那双妖冶的眸子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亲手将王将劈成两半,又亲眼见证另一个“王将”被爆头、吸干,这种超出理解范畴的“不死”现象,几乎击碎了他复仇后的所有快意,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荒谬。
他站在那里,微微颤抖着,身上那件昂贵的墨色和服沾满了已经发黑的血污(既有王将的,也有他自己的),看起来狼狈又脆弱,与平日里那个颠倒众生的歌舞伎巨星判若两人。
“琉璃兄……” 路明非忍不住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风间琉璃缓缓转过头,看了路明非一眼,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悸。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惯常的、带着嘲弄或哀伤的笑容,却失败了,只是脸部肌肉僵硬地抽动了一下。
“先离开这里。” 沈炼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清理了一堆垃圾,“回高天原。”
这里确实不是久留之地。枪声、撞车声,很快就会引来警察或者别的什么势力。
恺撒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状态糟糕的风间琉璃和那辆已经报废的迈巴赫,果断道:“开我们的车回去。这辆车不能留了。” 他示意楚子航处理一下现场,至少不能让这辆撞毁的车和里面的干尸太快被发现。
楚子航默默走到迈巴赫旁,村雨挥动,精准地破坏了车辆的引擎和关键线路,确保它无法被轻易追踪。至于那具干尸,暂时也顾不上了。
一行人上了那辆抢来的(现在已经属于他们了)跑车。车内空间有些拥挤,气氛沉闷。风间琉璃蜷缩在后座的角落,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一言不发,仿佛要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路明非坐在他旁边,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恺撒驾驶着车辆,平稳地驶向高天原。楚子航坐在副驾驶,警惕地观察着后方。沈炼则闭目养神,那只轮回眼被眼帘遮盖,看不出任何情绪。
回到高天原牛郎店时,已是后半夜。白天的浮华喧嚣早已散尽,只剩下空荡寂静的走廊和残留的香水气味。值夜班的服务生看到他们这一行狼狈不堪、还带着血腥气的人回来,吓了一跳,但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恭敬地引他们前往后台的私人区域。
“给他安排一个安静的房间,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沈炼对服务生吩咐道,指的是状态极差的风间琉璃。
服务生连忙应下,小心地引导着如同梦游般的风间琉璃离开了。
路明非看着风间琉璃失魂落魄的背影,叹了口气:“王将那个老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杀不死呢?”
“可能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替身技术,或者……更诡异的东西。” 恺撒揉了揉眉心,脸上也带着疲惫,“沈炼,你有什么头绪?”
沈炼睁开眼睛,那只普通的右眼和轮回左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分明:“赫尔佐格在黑天鹅港研究了多年龙族基因和克隆技术。制造几个拥有相似气息、甚至共享部分记忆或意识的‘影舞者’,并非不可能。或者,他掌握了某种……类似于精神寄生的手段。”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理,却更让人心底发寒。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在和赫尔佐格的影子战斗,而本体依旧隐藏在暗处,嘲弄着他们的徒劳。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路明非感到一阵无力。
“等。” 沈炼言简意赅,“等源稚生和橘政宗那边的结果,等风间琉璃恢复,也等……赫尔佐格下一步的动作。他费尽心机制造混乱,目标必然是‘神’的胚胎,他不会沉寂太久。”
他看了一眼路明非:“你也去休息。保存体力,后面的麻烦不会少。”
路明非张了张嘴,还想问关于绘梨衣的事情,但看到沈炼已经再次闭上眼睛,显然不打算再多说,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本硬质的柴犬便签本,心里沉甸甸的。
各自回到安排好的房间。
路明非冲洗掉身上的硝烟和血污(大部分是溅上的),躺在柔软却让他毫无睡意的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绘梨衣的脸、王将诡异的面具、风间琉璃绝望的眼神、还有那具被打成蜂窝又吸成干尸的残骸……各种画面在脑海里交织翻滚,让他心烦意乱。
他知道沈炼说得对,需要等待。但他讨厌这种无力又未知的等待。
另一边,风间琉璃浸泡在注满热水的浴缸里,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苍白的脸。他用力搓洗着皮肤,仿佛要将沾染上的、属于王将的污秽血液和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彻底洗净。但无论怎么洗,那种冰冷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恐惧感,却始终无法驱散。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依赖的、复仇的力量,产生了动摇。
恺撒和楚子航的房间则安静得多。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懂得如何在战斗间隙快速恢复。恺撒擦拭着狄克推多,楚子航则静静调整呼吸,复盘着今晚的战斗细节。
沈炼独自站在房间的窗前,望着外面依旧灯火璀璨的东京。他的轮回眼在黑暗中仿佛能洞穿虚空,捕捉着城市能量流动中那些细微的、不和谐的涟漪。他知道,赫尔佐格就像一条隐藏在深水下的毒蛇,耐心等待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时机。而他,需要比对方更有耐心。
高天原这座浮华的金丝笼,暂时成为了风暴眼中一个奇异的避风港。但所有人都明白,这短暂的宁静之下,是更加汹涌澎湃的暗流。源稚生与橘政宗的摊牌,赫尔佐格真正的目的,绘梨衣的命运……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休息,只是为了迎接下一场,或许更加残酷的战斗。东京的长夜,还远远没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