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空间闭合的瞬间,仿佛整个深海都跟着安静地抽泣了一下。那令人窒息的初代种威压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海底乱流搅动着破碎的肉囊组织和古龙留下的几片残破黑鳞,缓缓沉向更深的黑暗。
沈炼悬浮在冰冷的海水中,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完全体须佐能乎和神威的连续使用,差点把他这副刚升级不久的仙人体干报废,现在浑身肌肉都在抗议,骨头跟散了架似的。永恒万花筒带来的负担更是让脑袋像是被门夹过,一阵阵发晕。
“亏大了亏大了,这波真是血亏……”他小声嘀咕着,纯粹是上辈子当宅男时养成的习惯,靠吐槽缓解压力。反正深海底下,没人听见他这点小牢骚。
可惜,清净日子没过几秒。
没了古龙老大镇场子,之前躲起来的小弟们开始撒欢了。先是那种“咔嚓咔嚓”让人头皮发麻的细碎声响,从四面八方黑黢黢的地方传过来,像是无数小铡刀在开会。
是鬼齿龙蝰。这些长得贼磕碜、牙口倍儿好的凶残小鱼,跟闻见了香油的老鼠似的,从石头缝、沉船窟窿里一窝蜂涌出来。
它们的目标不是沈炼这块“硬骨头”,而是飘得到处都是、沾着龙血的金贵肉渣和破碎的肉囊。只见银晃晃的鱼群拧成一股股致命的麻花,唰地掠过,海水中就连点渣滓都不剩了,比狗舔过的盘子还干净。
紧接着,更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闷响,像是工地塌方。透过昏暗的海水,能看到那些原本杵在古城遗迹里当雕塑的尸守们,也开始“活”过来了。它们眼里冒出瘆人的绿光,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僵硬地扭动着身子。
没了统一指挥,这帮家伙就跟无头苍蝇一样,有的开始漫无目的地瞎逛,用爪子挠挠珊瑚踹踹石头;有的则内讧起来,你掐我我咬你,打得毫无章法;更有一些,凭着对活物气息的那点微弱感应,开始慢吞吞地、执着地朝着上方——也就是“迪里雅斯特号”跑路的方向——聚拢、上浮。
“没完没了是吧……”沈炼感觉太阳穴更疼了。累归累,脑子还得转。必须赶紧溜,还得确保上面那三个活宝能平安上去。深潜器个大目标显眼,要是被尸守群或者成堆的鬼齿龙蝰缠上,那可就是铁罐头喂王八了。
他强打精神,试着连接深潜器的通讯。一阵刺啦刺啦的电流噪音后,传来了凯撒着急上火的声音,背景里还有楚子航冷静的指挥和路明非带着哭腔的碎碎念。
“沈炼!沈炼!听到没有?下面什么情况?你还活着吗?”
“暂时死不了。”沈炼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大块头搞定了,暂时安全。但尸守和鬼齿龙蝰失控了,到处乱窜,有一部分可能奔你们去了。你们到哪儿了?”
“推进器全功率输出,正在加速上浮!但这破船速度还是不够快!”凯撒语速飞快,“你怎么上来?需要我们接应吗?”
“不用管我,我有招儿。”沈炼打断他,语气严肃起来,“你们顾好自己,深潜器安全第一。尸守现在是一盘散沙,威胁应该没那么大,但务必小心鬼齿龙蝰,那玩意儿牙口太好,别让它们啃了推进器!”
“明白!”凯撒干脆地回应。
这时,路明非带着鼻音的声音插了进来,都快哭出来了:“炼哥!你真没事吗?你别吓我啊!刚才那场面我以为你要……”
听到这衰仔的声音,沈炼心里有点暖,又有点涩。他知道,对路明非来说,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呢。现在必须得给他提个醒。
“明非,”沈炼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特别的郑重,“听我说,我没事,很快上去找你们。但有件非常重要的事,你得给我记牢了。”
“啊?啥事?炼哥你说!”路明非立马竖起耳朵。
“等这次任务结束,回到日本那边,你想方设法,去找一个人。”
“找谁?”
“蛇岐八家的头儿,源稚生。”
“源……源稚生?”路明非的声音充满了不解和怂意,“找他干嘛?他看起来不好惹啊……”
“别管他好不好惹。”沈炼语气加重,“找到他,然后让他带你去见一个叫绘梨衣的女孩。”
“绘梨衣?谁啊?”路明非更迷糊了。
“一个对你来说,特别特别重要的人。”沈炼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知晓未来的那种沉重,“记住我的话,路明非。想尽办法找到绘梨衣,然后……好好照顾她。这比宰十条八条龙都重要,听懂没?”
通讯那头安静了好几秒,路明非显然被这没头没脑又极其严肃的嘱托给整懵了。但他能感觉到沈炼话里的那份不容置疑的分量。
“哦……哦,好的炼哥,我记住了。找源稚生,见绘梨衣,照顾她。”路明非像背课文一样重复了一遍,虽然满脑子问号,但还是先刻在脑子里再说。
“嗯,记住了就行。”沈炼稍微松了口气。他能给的提示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得看路明非自己的缘分和选择了。希望这只傻猴子,能早点遇到他命里的那个女孩,少走点弯路。
“沈炼,你确定有办法撤离?”楚子航冷静的声音传来,透着关切。
“放心,师兄。”沈炼扯了扯嘴角,“我可是有‘专属座驾’的人。你们抓紧上浮,我处理点手尾就跟上。保持通讯静默,别让日本分部听到咱们的悄悄话。尤其是绘梨衣的事,烂在肚子里。”
结束通讯,沈炼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鬼齿龙蝰和那些慢悠悠往上飘的尸守黑影,深吸了一口面罩里有限的氧气。游上去?太慢了,而且目标太明显。
他双手快速结印,然后猛地按向下方冰冷的海水——尽管这里并没有地面。
“通灵之术!”
一阵白烟爆开,虽然在水下效果大打折扣,但烟雾散去后,一只体型硕大、皮肤滑腻、长相颇为滑稽的巨型山椒鱼出现在了沈炼下方。这家伙似乎对深海环境有点懵,鼓着腮帮子,一双小眼睛茫然地转着。
“别愣着了,胖鱼!”沈炼拍了拍山椒鱼宽厚的背部,通过通灵契约传递意念,“看到那边那群银光闪闪的小鱼没?它们不太友好,别让它们靠近。然后,朝那个方向,用你最快的速度,冲!”
山椒鱼虽然看起来呆头呆脑,但执行命令倒是不含糊。它感受到鬼齿龙蝰传来的威胁感,立刻张开大嘴,不是攻击,而是产生一股强劲的吸力水流,将附近试图靠近的几条鬼齿龙蝰卷入口中,嘎嘣脆地嚼了嚼,然后嫌弃地吐了出来,似乎味道不怎么样。但它这一手,确实暂时清空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接着,这条胖鱼粗壮的尾巴猛地一摆,身体如同鱼雷般窜了出去,速度竟然出乎意料的快!沈炼紧紧抓住它背部的褶皱,感受着水流急速掠过身体。
有这辆“深海生物快车”,可比自己游省力多了,而且目标小,不容易被尸守群盯上。山椒鱼灵活地穿梭在嶙峋的海底礁石和沉船残骸之间,避开大股的鬼齿龙蝰群和零散的尸守,朝着与深潜器上浮路径平行的方向疾驰。
沈炼回头望了一眼那片逐渐远去的混乱深渊,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步骤。先找个安全地方解除通灵,然后或许可以用神威进行短距离空间跳跃接近海面?总之,先脱离这片是非之地再说。
深海的压力和黑暗依旧,但坐在“胖鱼号”快车上,心情总算稍微轻松了一点。只是想到路明非和那个名叫绘梨衣的女孩,他心底那点轻松又沉了下去。
“衰小孩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任由山椒鱼载着,消失在更深邃的幽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