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中暗紫汤液突然溅起一滴,落在我手背。
不是烫,是温的,像极了母亲当年给我喂药时,总先用手腕试温的触感。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锅底玉符。
符上反炖炉三个字被汤液泡得发涨,纹路里渗出极淡的甜香——是母亲炸油饼时,面浆落进滚油的味道。
记忆碎片在锅里翻得更凶了。
成昆的影子被汤液啃噬到胸口,他张着嘴,我突然看清他喉间动的口型——求你别烧我。
再一片碎片撞过来,是赵敏十六岁那年,在大都胡同口端着粗瓷碗递我:张教主,这碗姜汤不记在账上。她耳尖冻得通红,睫毛上沾着雪。
又一片是周芷若在灵蛇岛,借着月光抄《九阳遗笺》,烛火映得她侧脸温柔:无忌,我抄两份,一份给你,一份...给以后的小徒弟。
汤液突然安静了。
所有碎片浮在液面,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玉符的光漫过我的手背,照出我腕间红绳——是周芷若用峨眉绣线编的,绳结里塞着半块烤焦的锅巴,那是我们在绿柳山庄躲追兵时,她偷偷烤给我的。
原来你早就在等我。我对着玉符轻声说。
喉咙发紧,像当年在蝴蝶谷,看着母亲咽气前塞给我半块玉佩时那样。
玉符突然发烫,烫得我指尖发红。
但我没松手,反而将整只手掌按了上去。
记忆如潮水倒灌:母亲抱着我在灶前,教我认的火候;在灵蛇岛,我蹲在礁石边煮海鲜面,赵敏偷偷往汤里加了把枸杞;在武当山,周芷若总在我练完功后,端来一碗加了蜜枣的银耳羹——她说九阳功燥,得用甜润中和。
你们以为这是试炼?我低笑,笑声撞在青铜锅壁上,荡起嗡嗡回响,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产。
切面刀在掌心发烫,我反手握住刀把,刀刃抵在锅沿。价值感知顺着刀身涌出去,那些被系统标记为的记忆突然活了过来:西域面摊的烟火气裹着胡饼香,赵敏赶车时手背上的薄茧蹭过我掌心的温度,周芷若抄经时笔尖落在宣纸上的沙沙声...万千细碎的温暖凝成一股暖流,顺着刀身扎进玉符。
锅底突然爆出刺目金光。
功归市井,法由情生,反炖者,非灭也,乃养也。我念出浮现的铭文,声音被金光震得发颤。
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阿忌,灶火要养,人心也要养,你记住,好武功该是热乎的,像刚出锅的面。
青铜门外传来赵敏的惊呼:无忌的真气...在吞噬系统?!
我能感觉到,那些被系统吞噬的非法传承正顺着反炖炉倒灌回去。
周芷若的剑气在门外震了震,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不,是系统在被——他不是在夺权,是在!
这不可能!小昭的声音混着圣火令碎裂的脆响,系统不会接受无权限者输入!
但系统在接受。
我能通过信息感知摸到那些数据的脉络——它们像饿了二十年的孩子,贪婪地吞咽着我注入的:那是母亲教我看火候时的唠叨,是赵敏往我面里偷偷加的枸杞,是周芷若抄经时为我留的那半盏灯。
初代教主的意识突然在汤液里显形,他的脸是系统界面的蓝光,嘶吼着:你毁了神圣!
你供的神,是我娘养大的。我捏紧玉符,指节发白,现在,该还饭钱了。
抬手将玉符拍进锅心。
开灶——反炖!
轰鸣声响彻天地。
青铜锅盖被掀到半空,炸成千万金片,每片都刻着人养功三个小字。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电子合成音带着裂痕:管理员权限重认证...新协议载入:【人养功·共治版】
青铜门一声开了。
门外的光涌进来,照见赵敏跪在地上,手机屏幕亮着;周芷若握着我的红绳,指尖还在抖;小昭捧着那碗我刚煮的面,圣火令的碎片在她脚边闪着微光。
我低头看手,不知何时多了碗热汤面,葱花浮在汤上,面底埋着半块煎蛋——和母亲当年给我煮的第一碗面一模一样。
吃吧。我把面递给小昭。
她抬头时,眼泪砸在碗里,溅起小水花,这顿饭,不收钱,只收一个承诺——以后谁想练功,先来吃碗面。
她颤抖着接过碗,吹了吹热气,吸了口面。
眼泪掉得更凶了:是...是甜的。
手机在赵敏手里震动。
她点开消息,突然捂住嘴。
我走过去,屏幕上是张老照片:母亲系着蓝布围裙,站在灶前,身后是幼年的我举着切面刀傻笑。
照片下方一行字,墨迹还带着温度:儿子,锅留好了,火,你自己点。
我抬头看向窗外。
天际线处,炊烟正从千万户人家的灶膛升起,连成一片金色的云。
云下有个身影,背对着我们站在最高处的烟头上,她系着母亲的蓝布围裙,手里握着那把切面刀。
她慢慢转身。
我眨了眨眼。
那是张新的脸,却又那么熟悉——眉眼像赵敏的傲气,唇角像周芷若的温柔,眼尾的弧度像小昭的清冷。
她举起刀,刀尖挑起一缕炊烟,轻声道:新江湖,开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