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坡大捷的兴奋尚未散去,南线鬼子主力突然回师的消息炸响在了指挥部每个人的头上,缴获堆积如山的武器弹药带来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危机感所取代。
“停止南下…回师…”萧参谋长看着电报,声音干涩:“香月清司这是宁可放弃到嘴的肥肉,也要先除掉我们啊,”
关政委面色凝重:“一个齐装满员的联队被我们吃掉,他肯定是急眼了,这次来的,恐怕就不止一两个旅团了…”
指挥部里一片沉寂,刚刚打赢胜仗的将领们,脸上都露出了沉重的表情,敌人来势汹汹,兵力占绝对优势,硬拼显然不是办法。
张百川站在地图前,一动不动,眉头紧锁,眼神深邃,之前的狠厉和兴奋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和专注。
他没有看那些缴获清单,也没有急于讨论如何防御,只是死死盯着地图上敌我双方的态势。
足足沉默了近十分钟,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慌什么,鬼子来得快,说明他急了,他急了,就会出昏招。”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香月清司现在最大的依仗是什么?是他兵多枪多,可以泰山压顶,但他最大的弱点是什么?也是他兵多,摊子铺得大,后勤压力就大,各部协调就难,而且他认准了我们现在刚经历大战,疲惫不堪,只会收缩防御,等他来攻。”
“司令员,你的意思是…”老徐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我的意思是,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张百川的手指点在地图上太原的位置:“他不是倾巢而出来打我们吗?好啊,那他的老窝太原呢?是不是就空了?”
“打太原?”众人都是一惊,那可是山西鬼子的大本营,墙高城厚,就算兵力空虚,也不是轻易能打下来的。
“不是真打,”张百川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是佯攻,做出要大举进攻太原的姿态,攻其必救,”
他越说越快,思路越来越清晰:“你们想,香月清司听到太原被攻击,会怎么办?他必然心急如焚,命令回援的部队不惜一切代价,火速回救太原,而从他现在的位置回太原,最近的路是哪几条?”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几条线:“必然经过这几个要隘,而且,急于回援的鬼子,行军速度会很快,队形容易拉长,警惕性也会降低,”
他猛地一拍桌子:“咱们就在他回援的半路上,选一个最合适的地方,给他再来一次落马坡,围点打援,不过这次,咱们不打他的偏师,就打他的主力,吃掉他回援的一路甚至两路主力,”
这个宏大的战略构想,让指挥部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佯攻太原,调动敌人,中途设伏,围歼主力,这手笔太大了,
“可是…司令员,”萧参谋长率先冷静下来:“光靠我们军区现在的力量,佯攻太原恐怕难以取信,中途设伏,要吞掉鬼子一路主力,兵力也恐怕不足…”
“所以,要向总部请援,”张百川斩钉截铁:“立刻给总部发电,详细汇报我的作战构想:请求兄弟部队129师及115师主力,在太行方向积极配合,大造声势,做出全力佯攻太原的架势,声势越大越好,一定要让香月清司相信,我们是要掏他的老窝,”
他走到桌边,拿起笔快速书写要点:“在电报里说明,我晋西北军区主力,将秘密东进,预伏于忻口至太原之间的险要地带:石岭关、阳曲湾等地,一旦129师和115师佯攻打响,鬼子回援部队经过我伏击区域时,我部将予以迎头痛击,力争再歼其一路主力,彻底粉碎其扫荡计划,并趁势收复周边失地,”
他写完后,将纸递给萧参谋长:“立刻发报,要快,同时,命令各部,立刻打扫落马坡战场,所有缴获迅速转移隐藏,能带走的重伤员立刻后送,所有部队,做好长途急行军和打大仗、打恶仗的准备,等待总部命令,”
“是,”萧参谋长接过电报,快步离去。
指挥部里,众人被这个大胆的计划震撼,又感到无比的兴奋。
“司令员,这能行吗?总部会同意吗?129师和115师那边…”关政委还是有些担心。
“这是目前最好的破局之法,”张百川目光坚定:“坐等鬼子来攻,我们必败无疑,主动出击才有生机,总部和兄弟部队会看到这一点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准备,”
他看向各旅旅长:“都回去准备,告诉战士们,更大的仗在后面,缴获的新枪新炮,别舍不得用,立刻下发部队,熟悉性能,炮弹省着点,但要保证炮兵打得准,”
“是,”众将领命,匆匆离去。
等待总部回电的时间变得异常煎熬,张百川守在电台旁,一言不发,关政委则忙着组织群众和后勤,为可能的转移和大战做准备。
一个小时后,电台终于传来了呼叫声。机要员紧张地翻译着电文,脸上逐渐露出喜色:“司令员,政委,总部回电,”
张百川一把抓过电报纸,快速浏览,电文很长,前面肯定了落马坡大捷,并对晋西北军区面临的严峻形势表示理解。最后写道:“…经研究,原则上同意你部之作战构想。已令129师刘、邓部,以主力向太原方向积极动作,大造声势,牵制迷惑敌军。着你部抓住战机,果断实施围点打援之计划。切记:此战关键在于‘快’、‘准’、‘狠’,务求速决,不可恋战。预祝你部再传捷报,——八路军总部”
“同意了,总部同意了,”指挥部里顿时一片欢腾,
张百川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战意的笑容。他猛地站起身:“命令,”
“各部按原定计划,立刻出发,目标:石岭关地区,急行军,”
“通讯营,保持与总部和129师的密切联系,”
“老耿,你的侦察兵全部撒出去,我要实时掌握鬼子回援部队的番号、兵力、路线、速度,”
刚刚经历恶战还未好好休整的部队,再次踏上征途,战士们虽然疲惫,但士气高昂,他们相信带领他们不断创造奇迹的司令员。队伍悄无声息地向东挺进。张百川走在队伍中,目光坚定。
他知道,一场赌上晋西北军区乃至整个华北抗战局运的豪赌,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