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证了达卡莱巨魔的疯狂之后,整个小队的气氛都变得无比压抑。加尔鲁什尤为沉默,他那双锐利的眼眸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愤怒。作为一个将先祖之魂与荣耀看得比生命更重的兽人,他无法理解,更无法原谅这种靠吞噬信仰来换取力量的懦夫行径。
“他们……不配拥有力量。”他对着李响,说出了自己的评判。“是的,”李响点了点头,“但我想让你看的,还不是这个故事的全部。”
在李响的引导下,他们离开了那些血腥的主神庙,来到了一处坐落在山脚下的偏僻角落。这里有一座几乎快要坍塌的祭坛。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没有疯狂的战鼓,也没有扭曲的赞歌,只有一片死寂,以及……一个孤独的身影。
那是一位达卡莱老祭司。他瘦骨嶙峋,身上的祭袍早已破烂不堪,但他却在用一块破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祭坛上一尊已经布满裂纹的雪色山猫雕像。那雕像,就是这个生活在深山中的部族所信奉的洛阿神灵,它代表着坚忍与寂静。
在祭坛的旁边,一头毛发脱落、奄奄一息的雪色山猫,正有气无力地趴在那里。它就是那位洛阿神灵在凡间的化身,此刻,它的生命之火,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加尔鲁什走上前,他那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老祭司完全笼罩。他的声音中带着困惑,“你的同胞,正在盗取神灵的力量,你也打算这样做吗?”老祭司缓缓抬起头,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没有因为加尔鲁什的质问而产生任何波澜。他看了看加尔鲁什,又看了看他身后那柄散发着强大力量的战斧,然后,他用一种古老而又沙哑的声音,平静地回答:“他们获得的,不是力量,年轻人。是毒药。是能让他们忘记自己是谁的毒药。”
“我们的神灵,不只是我们力量的源泉。”老祭司伸出干枯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头奄奄一息的雪山猫,“它们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种族的‘锚’。它们教会我们,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上,该如何生存,如何战斗,如何……保持敬畏。”他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那片龟裂的冻土前。“我的族人太渴望力量了。他们砍断了我们的‘根’,以为这样就能让树长得更高。但他们忘了,没有根的树,就算再高大,也只是一块会迅速腐烂的木头。”
说完,他不再理会加尔鲁什,而是走到了那片枯萎的土地中央,缓缓地跪下,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在了那毫无生机的土地之上。他开始低声吟唱,那不是祈祷,而是一首古老的赞歌。他将自己那纯净的生命能量,反哺给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枯萎。他那本就稀疏的白发则全部脱落,身上的生命气息,也在一点点地流逝。
而他身下的那片土地,那片原本已经死去的土地,竟然奇迹般地,长出了一株小小的、翠绿色的嫩芽!紧接着,是第二株,第三株……一小片象征着希望的绿色,在这片死亡的国度中,绽放开来。那奄奄一息的雪山猫,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它挣扎着站起,发出一声微弱却充满感激的轻鸣,然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了那片新生的绿意之中。
老祭司的身体,终于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他留下了一句轻如叹息、却又重如山峦的遗言。
“我们守护的……是我们……永不该遗忘的……敬畏之心……”加尔鲁什站在原地,看着那片已经充满了无限生机的绿色,又看了看那具为了守护信仰而献出一切的干枯尸体。
他脑海中,那些达卡莱“神选战士”在天灾面前不堪一击的画面,与眼前这株顽强的新芽,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为了力量,而抛弃信仰与根基,最终只会导致彻底的毁灭。一个文明,一个种族,甚至一个部落,真正的强大,不在于它能举起多重的战斧,而在于它是否还记得自己的根在哪里,是否还保留着那份对世界、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兽人......部落的存续与尊严……”他低声喃喃自语,仿佛在对自己说,也仿佛在对父亲的在天之灵起誓,“这,才是我应该守护的东西。这,才是比任何力量都更加重要的……荣耀。”
这是他观念转变的最关键一步。从这一刻起,地狱咆哮之子所追求的,不再是个人武勇的极致,而是整个部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