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马车在立政殿外停下。白洛恒推门下车,冷风裹挟着细小的雪粒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目光扫过殿前的朱红廊柱与鎏金铜鹤。
殿外的禁军见他到来,纷纷躬身行礼,神色间带着几分敬畏。
“殿下,暗卫说他们仍在偏殿未出。”刘积低声禀报,指了指东侧那扇紧闭的角门。
白洛恒未发一言,抬脚便朝偏殿走去。
刚转过廊柱,却见那扇角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群人正从里面走出,为首的正是楚凝玉与楚凝安。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楚凝玉身着一袭墨色锦袍,领口绣着暗金色的云纹,虽已嫁入王家,眉宇间的傲气却丝毫不减。
她显然没想到会在此处撞见白洛恒,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微微颔首:“周王殿下。”
楚凝安则穿了件石榴红的褙子,裙摆上绣着缠枝莲纹,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比楚凝玉热络许多:“殿下也来探望陛下?倒是巧了,我与姐姐刚从里面出来呢。”
白洛恒的目光掠过她们身后的几位宗室亲王——楚洪、楚昭……
皆是些平日里深居简出,平日里面也是不为出名的人物。
此刻他们脸上的神色各异,有的故作镇定地捋着胡须,有的眼神闪烁,避开了白洛恒的注视。
“前些日子由于王妃有孕,我一直在家里照顾着她,许久未曾来向陛下请安,今日特来探望。”
白洛恒语气平淡,寻常问安,目光却在楚凝玉与楚凝安之间转了一圈。
“倒是长公主与晋安公主,今日怎么一同来了?前几日听刘积说,二位常来宫中,倒是难得的孝心。”
楚凝玉的手指紧了紧,炉她淡淡回道:“陛下年幼,我等做姑姑的,多来看看也是应当。倒是殿下,久未入宫,今日突然前来,莫非有要事?”
“要事谈不上。”白洛恒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只是最近府中王妃身体不便行动,我便只顾着在家照顾着她,今日才想起来陛下请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楚凝安身上:“说起来,晋安公主嫁入李家后,倒是清闲了些,想来李公子待你不薄?前几日还听刘积说,你为李家求减免商税的事,怎么后来没了下文?”
楚凝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化开:“殿下取笑了。不过是些家常话,竟也传到殿下耳中。那日不过是随口一提,李郎说家业自有规矩,哪能仗着皇家身份谋私利,我便再没提过。”
她说着,偷偷朝楚凝玉递了个眼色。
楚凝玉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疏离:“殿下若是要找陛下,他此刻应在养心殿伺候。我等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说罢,便要带着众人离去。
“急什么。”白洛恒向身旁的两名禁军使了个眼色,他们领会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去路,目光扫过那几位亲王。
“几位王爷也在?许久未见,王爷们身子倒是康健。方才听宫人说,几位在偏殿议事?不知是何要事,竟劳动诸位一同前来?”
被点名的楚洪干咳一声,拱手道:“不过是些宗室内部的琐事,想着天冷了,商议着给各府添置些炭火,不敢劳烦殿下挂心。”
“哦?炭火之事?”白洛恒挑眉,语气似笑非笑。
“本王记得,内务府月初刚拨了炭火,怎么这才过了半月,便又要添置?莫非是内务府克扣了?若是如此,本王倒要查查,是谁敢在宫用之物上动手脚。”
这话一出,几位亲王的脸色更显尴尬。楚昭连忙打圆场:“殿下误会了,是……是我等想着给御花园的梅树搭些暖棚,免得冻坏了,也算给陛下添些景致。”
“原来如此。”白洛恒点点头,目光却如实质般落在他们身上。
“几位王叔有心了。只是搭暖棚之事,让内务府去办便是,何须劳动诸位亲王亲自商议?看来是本王平日里太过疏忽,让内务府懈怠了。”
他转向刘积,声音陡然转厉:“刘积!”
“属下在!”刘积上前一步,沉声应道。
“传本王令,让内务府即刻清点宫用炭火与各项用度,若有克扣或懈怠之处,严惩不贷!”白洛恒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另外,御花园的梅树暖棚,让他们三日之内办妥,办不好,提头来见!”
“是!”刘积领命,目光扫过那几位亲王,带着几分冷意。
楚凝玉与楚凝安的脸色已然有些发白。她们没想到白洛恒竟会如此小题大做,几句话便将他们的“密谈”定性为无关痛痒的琐事,还顺势敲打了内务府,堵死了他们再找借口聚集的可能。
“殿下处事果然雷厉风行。”楚凝玉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语气依旧平静。
“既如此,我等便不打扰殿下了。”
这一次,白洛恒没有再拦。他看着众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楚凝玉的裙摆在风中扫过廊柱,带起一阵急促的声响;楚凝安回头望了一眼,眼神复杂;几位亲王则低着头,脚步略显仓促。
北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白洛恒立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角门,指尖的温度几乎与腰间的佩剑融为一体。
“殿下,他们……”刘积欲言又止。
“回去。”白洛恒转身,声音冷得像殿檐下的冰棱。
“派人盯紧他们的府邸,尤其是与军中将领的往来,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