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霆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躬身行了一礼。
“儿臣告退!”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玄色的衣袍掠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吹得铜炉里的青烟晃了晃,又很快恢复了原状。
殿内瞬间又静了下来,静得能听到窗外雪落下的声音。
一旁伺候的小德子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出,见霍启站在原地不动。
急忙端着温好的菊花茶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陛下,您喝口茶,顺顺气。”
霍启没有接茶杯,而是缓缓走到龙椅旁,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双目里渐渐氤氲起水汽,声音低得像喃喃自语。
“难道真的要让朕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朕这个皇帝,做得真失败……”
小德子捧着茶杯,站在一旁满脸愁苦,却不敢贸然开口劝慰。
他跟着霍启也有十数年了,从未见过陛下这般脆弱的模样,只能默默地等着。
片刻后,霍启深吸一口气,抬手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再抬眼时,眼底的水汽已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龙椅的扶手,指节泛白,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云霆会变成这般,这一切都是老四的手笔!
当年若不是朕念及兄弟情分,心软饶了他,他怎么敢对霆儿下毒手?
是朕的心软,害了霆儿!”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决:“来人!立刻宣吏部尚书、大理寺卿、叶太师进宫,朕要同他们商议朝政!”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若霆儿有个好歹,朕必让老四陪葬!”
小德子不敢耽搁,立刻躬身领命:“奴才遵旨!”说完,便快步退出养心殿,去传旨了。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铜炉里的青烟还在慢悠悠地飘着。
裹着伽南香的清苦,缠在龙椅上,也缠在霍启沉默而沉重的背影里。
霍云霆来到宫门外,漆黑的眼眸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深邃而平静。
随即翻身上马,低喝一声马儿飞奔离去。
马蹄声响彻在街道上,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
回春堂,沈锦程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阿虎手里还提着好几包的药,轻轻搀扶着沈锦程。
“公子大夫说您这要好生修养,咱们便直接回家吧。”
沈锦程摸着头上的绷带,轻嘶一声无奈的点头。
“嗯嗯,今日就不应该出门……”
再看逐渐下大的雪花,更是让沈锦程歇了心思。
主仆站在台阶上,看着街上陆续减少的行人,刚准备上马车。
突然又 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沈锦程和阿虎两人瞬间警惕起来。
走向马车的脚步突然顿住,向着声音处看去。
不远处一匹黑色的骏马疾驰而来,霍云霆穿的玄色劲装沾了些雪沫。
却半点没影响动作,他手腕微沉勒住缰。
目光十分坚定,只偶尔有风卷着雪扑到眼前,才微眯下眼。
披风在身后飞着,将风雪卷向两边甩在身后。
这边风雪扑向路边站着的沈锦程,顺着衣领往沈锦程脖子里钻。
刺骨的寒意让沈锦程下意识的缩了缩肩,抬起广袖遮在脸前阻挡。
而那道玄黑就从斜前方掠了过去太快了。
快得只看清马鬃上沾的雪、劲装下摆的弧度,连骑马人的侧脸都没看清。
沈进程往台阶上退了半步,雪水浸了鞋尖也没在意。
就望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玄色披风在雪幕里晃了晃,终于看不见了。
恍惚间心里冒出来的熟悉感,软乎乎的像雪落在手心里化开的暖。
和脸上的冷意撞在一块儿,反倒记不清刚才是冷得发懵,还是这熟悉感晃了神。
是谁呢……
正思索间阿虎喃喃道“今日果真不能出门,公子咱们好似跟着京都的马犯冲……”
这刚被马车撞翻,这又险些被这策马的人碰到。
沈锦程也被阿虎的抱怨给打断了思绪,随后叹息道
“也是,罢了赶紧回家吧,别等会再出现什么意外……”
他这下身板可再也遭不住了。
燕王府门前,霍云霆勒紧缰绳,翻身下来,门房立刻小跑过来接过马鞭。
恭敬道“王爷,您回来了。”
霍云霆淡淡嗯了一声,大步向府上走去。
刚进门就见青龙走了过来,抱拳道“主子,您让查的事有结果了……”
霍云霆将身上的大氅解下丫鬟快速接过,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进书房说!”
书房内,青龙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到桌前“主子这便是之前调查前往西域的商队。
这条盛隆商队打着做茶叶生意的噱头,私下多次往西域运送大量的铁器和粮草。”
霍云霆皱眉看着册子上的记载。
短短半年间便已经运出去了数千石的粮食和数万斤的铁器。
这些核查的官员是白痴吗?
铁器是大乾朝廷管控被运送出境这么大数量竟然没有人察觉不成?
蹙眉冷声道“这盛隆商队可查出背后是何人?”
青龙眼神闪烁了一瞬沉声道“回主子……查到了,是……是齐襄王。”
霍云霆听到后拳头猛然攥紧,手背上青筋凸起。
抬眼注视着青龙“果真?”
“回主子属下用人头担保,确实是齐襄王。
不仅如此,属下在探查盛隆商队的时还发现。
盛隆商行与西域国的书信往来信件。”
已经拿到暗卫营破译相信很快就能得出信上内容。”
他已经说的很明白齐襄王有通敌的嫌疑。
霍云霆紧紧攥着手中的册子,脸上冷如寒霜。
“尽快破译,将所有的证据都准备好,这次坚决不可让他在逃脱。”
青龙知晓霍云霆说的是齐襄王当年贩卖私盐的事。
最后只是让一个商户顶替了罪名。
齐襄王仍旧逍遥法外,之后更是害了主子。
他们这次势必不能再让齐襄王逃脱。
“是主子!”
黑夜降临,齐襄王府内被灯火烧得透亮,堂内丝竹声裹着酒香漫到廊下。
舞姬旋着裙摆掠过满地锦毯,银饰碰撞的脆响混着宾客笑谈,热闹得几乎要掀了屋顶。
主位上,齐襄王半倚着软榻,怀中信手搂着个穿薄纱的少女。
贴在身上遮不住肩头雪色,风一吹就往他臂弯里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