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声闷响,像敲在棉花上,连个回音都没有。
木公的脸沉下来:
“焊缝太死,声音传不动!这样交上去,巨子准得把你打回伙房劈柴。”
阿砚的心猛地一沉:
“那……那怎么办?重新焊来不及了。”
离验收只剩一个时辰,拆了重焊,三牺尊怕是要散架。
木公没说话,从工具箱里翻出个细钻头,在焊缝上比划了半天,“咚咚咚”钻了三个小孔,孔小得像针扎的。
“这样声音能从孔里绕过去,试试。”
阿砚半信半疑地拿起铜锤,刚要敲,手又停住了:
“这……这要是把声音敲散了怎么办?”
“笨丫头。”
木公夺过铜锤,往尊腹上重重一敲,“咚——” 清亮的响声在锻铁坊里炸开,像远处寺里的钟声。
回声荡了两息才慢慢落下去,坊梁上的灰尘都被震得簌簌掉。
“成了!”
石陀高兴得直拍手,掌心的茧子打得“啪啪”响。
阿砚看着那三个小孔,突然明白过来——
木公这是用了“声桥”的法子,让声音顺着小孔走,避开死硬的焊缝。
她刚要道谢,木公已扛起工具箱往外走:
“别得意,巨子的耳朵尖着呢,半点杂音都听得出来。”
可他转身时,阿砚分明看见他嘴角翘了下,像藏了颗没化的糖。
石陀帮着把牺首最后固定好,两人合力将三牺尊抬上推车。
晨光漫过坊门,落在尊身上,青铜的光映得两人脸上金灿灿的。
牛首的角尖沾了点晨露,在光下闪着亮,像真要顶破这锻铁坊的屋顶。
“走。”
阿砚推着车,石陀在旁边扶着,车轮碾过石板路,“咕噜咕噜”响,像在数着步子。
走到大殿门口时,墨影正蹲在台阶上摆弄机关鸟。
看见他们,他眼睛一亮:
“成了?我刚还跟墨云打赌,说你们准能成。”
“墨云呢?”
阿砚问。
“在里面呢。”
墨影朝殿里努嘴,“一早就在殿里转,说要看看谁能赢过他的机关车。”
石陀突然攥紧了推车的杆:
“我们不会输的。”
阿砚看了他一眼,笑了:
“对,不输。”
两人推着三牺尊跨进大殿门槛时,晨光刚好漫过殿中央的石桌。
尊身上的牛、羊、猪三牺仿佛活了过来,在光里轻轻晃动,像要从青铜里走出来,对着这墨家的大殿,发出第一声合鸣。
中央大殿的青铜鼎里燃着柏香,烟气顺着殿顶的藻井缓缓上升,在晨光里织成淡青色的网。
阿砚站在三牺尊旁,手心的汗把布巾浸得发潮——
石陀刚才用肩膀顶推车时,后颈的青筋暴起如虬龙,她真怕那五尺高的青铜尊会晃下来。
“稳着呢。”
石陀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道,“我刚才垫了三块石板,轮轴卡得死死的。”
他手里还攥着块烤土豆,是从伙房讨来的新土豆,皮烤得焦黑,香味顺着指缝往外钻。
弟子们渐渐围拢过来,像看什么稀奇物件。
王伯拄着拐杖挤到最前面,枯瘦的手指在三牺尊的焊缝上摸来摸去,突然“咦”了一声:
“这缝怎么跟长上似的?我记得前儿还能塞进指甲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