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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天启年间,辽东的风裹着冰碴子,抽在人脸上生疼。长白山余脉深处,一处新探得的、据说是前朝某位总兵私藏军饷的秘窟入口,像一张沉默巨兽咧开的嘴,吞吐着阴冷潮湿的土腥气。洞口积雪被粗暴地铲开,露出黑黢黢的盗洞。

“都利索点!检查家伙什儿!” 张海客的声音带着少年人刻意拔高的沉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紧绷。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棉布短打,外面套着半旧的皮坎肩,腰间鼓鼓囊囊,塞着绳索、短铲和几枚磨得锃亮的飞蝗石。他正仔细地将一把牛尾刀插在背后皮鞘里,动作一丝不苟,像在完成某种神圣仪式。

旁边站着张念,同样年纪,约莫十五六岁,个头比张海客略高些,身形也更瘦削。他穿着一件深灰色夹袄,脸上带着点不耐烦,正麻利地将一捆浸过油的牛筋绳盘在腰间,嘴里叼着根枯草梗,含糊不清地抱怨:“张海客,就你事儿多!赶紧的!这鬼地方冻死个人,早点干完早点回去!听说关外闯王闹得凶,别回头路都断了!”

张九日则像个沉默的影子,蹲在洞口边一块大石头上,用一块油石“嚓嚓”地打磨着一柄分水刺的锋刃。他穿着厚实的羊皮袄子,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专注的眼神。打磨的节奏稳定而有力,仿佛这刺骨的寒风和即将深入的地底,都与他无关。

张海杏是队伍里唯一的女孩,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裹在一件火红的棉斗篷里,像雪地里一团跳动的火苗。她正兴奋地往一个小巧的鹿皮囊里塞东西:几块硬得能硌掉牙的杂粮饼子,一小包盐,还有一小瓶气味刺鼻的雄黄粉。“九日!给我留点地方,我带了火折子!”她声音清脆,带着跃跃欲试的劲头。

洞口不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两个明显矮小一圈的身影。

张起灵穿着一身明显不太合身的、同样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短打,外面套着件薄薄的旧棉袄,小脸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几乎没什么血色。他背着一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陈旧背囊,里面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什么。他安静地站着,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黑沉沉的眼眸,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只有那微微攥紧的小拳头,泄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另一个,就是张海欢。

这位十三岁的“小祖宗”此刻正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摊在洞口旁边一块稍微平整点的大青石上。身上裹着一件厚实的、毛都快掉光了的黑熊皮袄子,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半张生无可恋的脸。他双眼无神地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有气无力地哼哼:“……不活了……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想动一下……这破风……这破雪……这破洞……下去干嘛?给粽子当点心吗……” 声音拖得老长,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一万个不情愿。

“张海欢!”张海客终于检查完装备,一扭头看到这副德行,额头青筋直跳,几步走过去,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踹那块青石,“起来!别装死!你还要在这破石头上躺多久?真想跟洞里那位‘睡美人’共度一生啊?”他指的是探子回报说主墓室里可能有具保存完好的女尸。

张海欢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把嘴里叼着的枯草换了个边,用一种极其敷衍、带着浓重口音的塑料腔调嘟囔:“I, no… No, no, no…” 尾音拖得百转千回。

“噗!”旁边的张海杏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们俩还磨蹭啥呢!”张念已经等得不耐烦,走过来一把将张海欢从青石上薅了起来,动作粗暴,“快点!再磨蹭天都黑了!真想让粽子出来接你啊小兔崽子?” 他顺手拍掉张海欢皮袄上沾的雪沫子,力道不小。

张海欢被扯得一个趔趄,终于站直了身体,裹紧了那件能把他埋起来的黑熊皮袄,只露出一双写满“生无可恋”的眼睛。他幽怨地瞪了张念一眼,又看看旁边依旧沉默站着的张起灵,小声嘀咕:“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张起灵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眼皮,极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那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

“少废话!进洞!”张海客一声令下,率先钻进了那黑黢黢的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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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内是另一个世界。冰冷、潮湿、黑暗。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在缓慢腐朽的气息。只有几盏昏黄的松油火把勉强撕开一小片混沌的光晕,在狭窄曲折的甬道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张九日打头,动作如同狸猫般敏捷轻巧,手中的分水刺在火把光下闪着寒光,警惕地探路。张念紧随其后,手里也握着一把短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张海杏举着一支火把,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甬道壁上模糊不清的刻痕。张海客居中策应,不时低声提醒着脚下松动的碎石或头顶低矮的凸起。

张海欢则像只被强行拖进澡堂的猫,一步三磨蹭地跟在张海客后面。巨大的黑熊皮袄在狭窄的甬道里显得格外笨拙,不时刮蹭到粗糙的洞壁,发出“沙沙”的响声。他小脸皱成一团,嘴里念念有词,仔细听全是抱怨:“这路是人走的吗?……硌脚……有蜘蛛网!呸呸……什么味儿啊……张海客你慢点!我跟不上了……” 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而张起灵,则沉默地走在队伍最后。他小小的身影几乎被前面人的影子吞没,背上的大背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没人跟他说话,甚至没人回头看他一眼。张念偶尔回头检查后方,目光扫过他时,也总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淡和一丝……鄙夷?仿佛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是队伍里一个多余的、甚至是不祥的累赘。只有张海客,在拐弯或遇到障碍时,会简短地提醒一句:“起灵,注意脚下。” 声音很平淡,却是在这冰冷洞窟里,除了张海欢的碎碎念外,唯一投向张起灵的言语。

甬道越走越深,坡度开始向下。空气愈发阴冷粘稠,火把的光似乎也被周围的黑暗吸走了不少,只能照亮脚下几尺之地。前方,甬道似乎到了尽头,被一扇厚重的、布满铜绿和锈迹的巨大石门堵住。

“到了!”张九日停下脚步,压低声音,火把凑近石门。石门上雕刻着模糊的兽首图案,门轴深陷在石槽里,显然尘封已久。

“断龙石?”张念凑上前,用刀柄敲了敲石门,发出沉闷的回响,“分量不轻。九日,看看机关在哪?”

张九日仔细地摸索着石门边缘和周围的石壁。张海杏也举着火把帮忙照亮。

张海欢一看不用走了,立刻找了个稍微干燥点的角落,裹紧熊皮袄子,往地上一蹲,再次进入“省电模式”,嘴里还小声哼哼:“断龙石……断龙石……断了龙,关我鸟事……我只想躺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跟在最后的张起灵,却慢慢地走上前。他小小的身影挤过张念和张海杏,在两人略带诧异和不满的目光中,走到了石门前。他没有像张九日那样摸索机关,只是伸出那双略显苍白、骨节分明的小手,抵在了石门冰冷粗糙的表面。

“喂!小子!别乱碰!”张念皱着眉呵斥道。

张起灵仿佛没听见。他微微低下头,闭上眼睛,像是在感受着什么。几秒后,他双手猛地发力!动作并不大开大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爆发力和精准的寸劲!

“嘎吱——嘎啦啦啦——!”

令人牙酸的、仿佛巨石摩擦骨头的刺耳声音骤然响起!那扇在张念和张九日眼中厚重无比、需要寻找机关或合力才能开启的断龙石门,竟然在张起灵那双小手的推动下,缓缓地、向内侧移动了!

石门开启的缝隙越来越大,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烈腐朽气味的寒风从门后吹出,卷得火把疯狂摇曳!

所有人都惊呆了!张九日打磨分水刺的动作僵在半空,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张念张着嘴,叼着的枯草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脸上的鄙夷瞬间被难以置信取代。张海杏举着火把的手都忘了晃动,小嘴微张。连蹲在角落装死的张海欢都猛地抬起了头,裹着熊皮袄子的身体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弹了一下,黑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那个在石门阴影里显得更加瘦小的身影。

张海客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思索。他快步上前,帮张起灵将石门彻底推开。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更加宽阔的墓道。阴风阵阵,火把的光芒被黑暗大口吞噬着。

“走。”张海客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率先踏入。

张念回过神来,脸色有些难看,他狠狠瞪了张起灵的背影一眼,低声嘟囔了一句:“邪门……” 也跟了进去。

接下来的路程,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张起灵的“开门”之举非但没有改善他的处境,反而让张念等人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和警惕,仿佛他身上带着某种不祥的烙印。只有张海欢,似乎从那震撼一幕中获得了某种奇特的“能量”,不再哼哼唧唧,反而用一种充满探究和好奇的目光,时不时偷偷瞟一眼沉默走在前面的张起灵。当然,仅限于瞟几眼,让他多走几步路?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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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漫长的墓道和几间空荡荡的耳室,众人终于抵达了主墓室。空间比想象中要大,穹顶很高,隐没在黑暗里。中央是一具巨大的、黑沉沉的楠木棺椁,棺盖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和瑞兽图案,在几支火把的照耀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棺椁周围散落着一些朽烂的木箱和陶罐碎片,空气里那股腐朽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军饷呢?”张念用手里的刀拨弄着地上的碎片,一脸失望,“就这些破烂?白跑一趟?”

“急什么。”张海客举着火把,仔细观察着棺椁,“好东西,总得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棺椁盖板与棺身的缝隙处,那里似乎没有用传统的榫卯或钉死,而是以一种奇特的卡扣结构封闭着。“九日,看看这棺盖的机关。”

张九日应声上前,和张海客一起仔细研究起来。

张海杏则好奇地绕着棺椁转圈,火把凑近那些雕刻:“哇,刻得真细!这麒麟……这仙鹤……” 她胆子不小,还伸手想去摸摸。

“别乱碰!”张海客立刻喝止,“小心有诈!”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得像不存在的张起灵,却忽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在空旷的墓室里却异常清晰:“棺底,有东西。”

众人一愣,目光齐刷刷看向他。张起灵指着棺椁底部靠近地面的阴影处。

张九日立刻蹲下身,用分水刺小心地拨开地面的浮尘。果然!在棺椁底部与石台基座之间,露出了几根极其纤细、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透明丝线!丝线绷得紧紧的,连接着棺椁底部几个不起眼的小孔和石台基座下方的缝隙!

“牵机引!”张海客倒吸一口凉气,“好阴毒的机关!一旦贸然开棺,触动丝线,棺底暗藏的毒针或毒雾就会喷发!刚才海杏要是碰到棺盖震动……”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张海杏吓得小脸一白,赶紧后退几步。

张念脸色更加阴沉,看着张起灵的眼神复杂难明,既有后怕,又有一种被抢了风头的憋屈。

“那……那怎么办?”张海欢裹着熊皮袄子,凑到棺椁旁边,伸着脖子看那些细丝线,小脸上难得露出点紧张,“这玩意儿能弄断吗?”

“不能硬来。”张海客摇头,“丝线一断,机关照样触发。得找到源头。” 他和张九日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丝线探查。

探查的过程缓慢而紧张。时间一点点流逝,墓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张念烦躁地踱着步,张海杏紧张地咬着嘴唇。张海欢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站着太累,又或者是对那巨大棺椁产生了某种奇特的“亲近感”?

在众人紧张排险的当口,这位小爷竟然一屁股坐在了那具巨大的楠木棺椁盖上!巨大的黑熊皮袄摊开,像一团毛茸茸的蘑菇长在了棺材板上。

“张海欢!”张海客眼角余光瞥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干什么?!给我下来!” 这祖宗是真不嫌晦气啊!

张海欢在冰冷的棺盖上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长长地叹了口气,用一种极其沧桑、仿佛看破红尘的语气说道:“不活了……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想动一下了……走了半天……腿断了……腰也折了……” 他拍了拍身下厚实的棺盖,甚至调整了下姿势,半躺了下去,脑袋枕着雕刻的瑞兽凸起,闭上眼睛,“这地方挺好,宽敞,安静,还有‘邻居’陪……” 他指的是棺椁里的女尸。

“你他娘的……”张念气得差点把刀扔过去,“赶紧滚下来!那是你躺的地方吗?!”

张海客简直要被这活宝气笑了,他强压着火气,指着棺椁:“你还要跟这位‘睡美人’共度一生是不是?赶紧给我下来!别逼我动手!”

张海欢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气急败坏的张海客一眼,再次祭出他那塑料到家的保命法宝,拖长了调子,有气无力地哼哼:“I, no… No, no, no…” 甚至还翘起了一条裹在熊皮里的腿,在半空中悠闲地晃了晃。

“你们俩还磨蹭啥呢!”张念彻底爆发了,他本来就被这趟收获寥寥和刚才的惊吓弄得心烦意乱,此刻看到张海欢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是火冒三丈,“张海客!管管你家这活祖宗!还有那小子!”他厌恶地扫了一眼依旧沉默站在角落阴影里的张起灵,“一个装死,一个哑巴!这趟活儿还干不干了?!”

就在这鸡飞狗跳、张海客即将暴走、张念怒火中烧的时刻——

一直安静观察着棺椁底部机关的张起灵,忽然动了。他走到石台基座的一个角落,那里堆着一些散落的朽木和碎石。他蹲下身,用他那双小手,极其精准而快速地拨开杂物,露出了基座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拳头大小的凹槽。凹槽里,嵌着一块颜色与周围岩石几乎无异的圆形石块。

张起灵伸出两根手指,在石块边缘极其细微地摸索了几下。然后,指尖发力,以一种极其精巧的角度和力道,轻轻一按一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墓室里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声响起!

紧接着,那几根绷紧的透明丝线,如同被抽走了筋骨,瞬间松弛、垂落下来!

机关,解除了!

墓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这次,连张海欢都忘了晃悠他的腿,半躺在棺盖上,扭着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角落里那个瘦小的身影。

张九日猛地看向张起灵,眼神里的震惊比刚才推石门时更甚。张海杏捂住了嘴。张念脸上的怒火瞬间凝固,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呆滞。

张海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和复杂的情绪,沉声道:“九日,开棺!”

张九日立刻上前,和张海客合力,小心翼翼地推动沉重的楠木棺盖。没有了机关威胁,棺盖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滑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奇异香料和腐朽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棺内,铺陈着早已褪色朽烂的锦缎,锦缎之上,躺着一具身着明代诰命服饰的女尸。令人惊异的是,女尸的面容并未完全腐朽,依稀可见生前的端庄秀丽,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蜡黄色,在火把光下泛着微光。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手中似乎握着一个什么东西。

然而,众人的目光并未在女尸身上停留太久,就被她身旁堆放着的东西吸引了——那是满满半棺材的黄澄澄的金锭!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光芒!

“金子!”张海杏第一个惊喜地叫出声。 张念也瞬间将刚才的震惊和憋屈抛到了九霄云外,眼睛都直了:“妈的!发了!真发了!” 张九日眼中也闪过一丝亮光。 张海客还算镇定,但呼吸也明显急促了几分。

就在众人被黄金的光芒晃花了眼,心神激荡的瞬间——

“呼……”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吐气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墓室里响起!

声音的来源……赫然是棺椁中那具女尸微微张开的、涂着暗红色胭脂的嘴唇!

紧接着,女尸那交叠放在腹部、握着东西的双手,几根枯瘦蜡黄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极其缓慢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沉睡太久,正在缓缓苏醒!

“啊——!!!” 张海杏的尖叫瞬间刺破了墓室的死寂!她手中的火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火苗跳跃着,映照着她惊恐到扭曲的脸! 张念和张九日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弹开数步,脸色煞白,手中的武器瞬间对准了棺椁! 张海客也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而半躺在棺盖上的张海欢,反应最为直接!他如同被滚油烫了屁股,“嗷”一嗓子,整个人从棺盖上弹射起步!巨大的黑熊皮袄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凌乱的弧线!他连滚带爬地摔下棺椁,“噗通”一声五体投地趴在了冰冷的墓室地面上!

他手脚并用,像只受惊的穿山甲,拼命地往远离棺椁的角落里拱,嘴里发出惊恐的、变了调的、语无伦次的尖利嘶喊,什么塑料英语、张家祖训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动动动动了!!!诈尸了!粽子!起灵!救命!张海客!张念!九日!救我!我不躺了!再也不躺了!妈妈呀——!!!”

他那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嚎叫,在堆满黄金和疑似苏醒女尸的阴森墓室里,显得格外荒诞、刺耳,又……充满了十三岁少年最真实的恐惧。那件巨大的黑熊皮袄,此刻成了他慌乱逃窜的最大阻碍,让他活像一只在雪地里疯狂打滚的黑色毛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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