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的哭嚎，如同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这片死寂了千年的废墟。
这位活了千年的掌教，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内鬼？又是内鬼？”
诸葛煜气得原地蹦起三尺高，脸都涨红了。
“这帮狗娘养的！吃里扒外的东西！盟友？我呸！这不就是典型的‘今天我们一起扛过枪，明天我用这枪崩了你’吗？！”
他越说越气，指着虚空破口大骂。
“还有那个叛徒！叫什么名字？住哪？我这就去把他祖坟刨了！不对，他肯定没后代，那就把他骨灰拿去拌饭喂狗！”
长青没有说话，但那双紧握的铁拳，骨节已经捏得发白，手臂上青筋暴起，显然也是怒到了极点。
李玄霄依旧面无表情。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绝对的冰冷。
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又仿佛，是在确认一份早已拟定好的死亡名单。
许久，第六代掌教的哭声渐渐平息，他那本就虚幻的魂体，此刻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他抬起头，看向李玄霄，眼中带着解脱，也带着最后的恳求。
“老朽……时日无多。”
“小友，你既承我弟子羽霖之道统，便是我三一门唯一的希望。”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老朽这缕残魂，被恨意与执念困于此地千年，早已油尽灯枯。如今，大仇得报有望，传承亦未断绝，心愿已了。”
说着，他那虚幻的身影忽然绽放出柔和的光芒，对着李玄-霄，竟再次缓缓躬身。
“老朽最后，还有一物相赠。”
“我三一门《逆生三重》的真正奥秘，历代掌教的修行感悟，以及……那六大宗门的详细情报，尽在其中。”
“请小友，受此大礼！”
话音未落，第六代掌教的魂体骤然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如同一颗划破永夜的彗星，不由分说，径直冲向李玄霄的眉心！
“我靠！”
诸葛煜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出手阻拦。
“师尊！小心有诈！”
然而，李玄霄却站在原地，不闪不避，任由那道流光没入自己的额头。
“嗡——！”
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入李玄霄的脑海！
那是属于第六代掌教一生的记忆！
是三一门从辉煌到覆灭的完整画卷！
画面中，他看到了三一门鼎盛之时，门下弟子数万，高手如云，气派恢弘的景象。
他看到了第六代掌教意气风发，与另外六宗的掌教称兄道弟，歃血为盟，共商天下的场面。
他也看到了那个背叛宗门的弟子，是如何一脸谄媚地，将护山大阵的阵眼图，亲手交到了太清宫掌教的手中！
那个弟子的脸，清晰无比！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血与火！
六大宗门撕毁盟约，从四面八方悍然来袭，无数三一门的弟子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屠戮，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山门破碎，殿宇崩塌。
第六代掌教拼死送走了一批年幼的弟子，自己则在六大高手的围攻下，肉身被毁，神魂被禁锢于此……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恨意，所有的不甘与悔恨，如同决堤的洪水，尽数灌入了李玄霄的识海。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至极的本源魂力，也开始融入他的神魂之中。
那是第六代掌教身为玄命六阶巅峰强者，千年沉淀下来的所有精华！
“卧槽！师尊这是……在强制接收豪华大礼包？”
诸葛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羡慕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老爷爷可以啊！临死还送一波顶级装备和全图视野！业界良心啊！”
就在这时，完成了传承的第六代掌教，那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化作一道极其黯淡的虚影，飘向了那漫山遍野的怨魂。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那充满了慈悲与歉意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曾经的弟子、门人。
那成千上万的怨魂，停止了无声的悲鸣，它们麻木空洞的眼神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它们看着那道即将消散的虚影，仿佛看到了千年前，那个带领他们走向辉煌的掌教。
下一刻，所有的怨魂，竟齐齐对着虚影，深深地弯下了腰。
没有声音，却胜过千言万语。
那是迟到千年的……告别。
随着这一拜，它们身上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气与煞气，开始迅速消散。扭曲的身躯渐渐舒展，狰狞的面孔恢复了平静。
最终，化作了漫天飞舞的莹莹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飘向天际，彻底消散在这片天地间。
笼罩祖庭遗址千年的诅咒，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第六代掌教的虚影，也带着一抹欣慰的笑容，彻底化作虚无。
一切，都结束了。
光芒散去，李玄霄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
仿佛蕴含着一片不见底的寒渊，其中沉淀着千年的仇与恨。
他得到了第六代掌教的全部记忆和感悟，神魂力量暴涨，对于玄命之境的理解，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脑子里，有了一份无比清晰的地图。
一份……通往仇人老家的地图。
“师尊，你没事吧？”诸葛煜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长青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李玄霄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起手，握了握拳，感受着脑海中那份沉甸甸的“馈赠”。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碧云观、九重殿、踏虚殿、极乐天、造化门。”
他一个一个，念出了那五个陌生的名字。
每念出一个，这片空间的温度，就仿佛降低了几分。
念完，他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回忆什么。
“哦，对了，还有那个叛徒。”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叫……常守一。”
“一个很好记的名字。”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一脸懵逼的两个徒弟。
“走吧。”
“啊？走？去哪儿啊师尊？”诸葛煜下意识地问道，“咱们不找宝贝了？”
李玄霄笑了。
那笑容，让诸葛煜和长青齐齐打了个寒颤。
“宝贝？”
“最大的宝贝，我已经拿到了。”
他抬眼，望向秘境之外的某个方向，那眼神，仿佛已经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看到了另一片秘境。
“去收债。”
“就从最近的开始。”
“碧云观，好像就在这岭南不远。”
“正好，顺路。”